第一卷-緣起棲霞 第十章 江湖夜雨驚寒十年燈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9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酉時方過,西山那尊日頭仍掛在天際,少了幾分耀眼,多了幾分柔和。溫王府門前的大街上,站滿了密密麻麻看熱鬧的百姓。
少頃,聽得長街一頭隱隱傳來嗩呐之聲,緊接著,又傳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一行紅色赤服的接親隊伍漸漸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
“溫王納妃好大的排場!”
“那可不!聽說娶的是尹國公的嫡孫女,能不風光嗎?”
“我之前遠遠地見過尹小姐一次,真是天仙一般的人兒,與溫王倒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我聽說溫王早有姬妾,還生了個兒子。”
“是不是之前傳的一位俠女?不是說她失蹤了嗎?生下的那個兒子也死了。”
“嘖嘖,真是可憐,好不容易入了溫王府,還生了兒子,竟然出了這種事……”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人群最裏處,一位抱著孩子的年輕女子靜靜站著,她膚色黝黑,神情淡漠,隻是一動不動地望著對麵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溫王府。
為了不讓人認出,陸詠特地抹黑了自己的臉,她將掛在孩子脖子上的金鈴鐺看了又看,“敕造溫王”這四個字一次又一次射入她的眼中。然後,耳邊一陣鋪天蓋地震耳欲聾的嗩呐、喇叭之聲響起,接親的隊伍已經走近,最前方一人,騎著一匹棕色的駿馬,一身大紅的吉服並鮮紅的繡球花,坐於馬上,好生威武俊氣。
陸詠從前一直覺得他太過書生氣,即便是拿起劍來也沒什麼氣勢,今日遠遠觀望才發覺自己錯得有些離譜。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縱有再多怨言,此時此刻,陸詠心中隻想到這一句話。她推開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要擠到最前麵去,她想當麵問他一句實話。
圍觀者太多,她才不過稍稍擠到中間,懷中的孩子就哇哇直哭,陸詠無奈,左右都是攢動的人群,孩子哭得越發大聲了。
旁邊有一位大娘對她道:“這位娘子,還是不要看熱鬧了,孩子哭成這樣,八成是餓了,你趕緊回去給孩子喂奶吧。”
陸詠咬咬嘴唇,充耳不聞,繼續往前麵人堆裏紮。
陳閔已經在王府前下了馬,花轎隨之停下,他往隊伍後方走了幾步,至花轎前方停下,一旁的喜娘已經掀開了花轎的轎簾,陳閔看著轎中一身吉服的新嫁娘,心中五味陳雜。
老王妃自戕未果,醒來後不願服藥,陳閔迫於無奈,隻好含淚答應這門婚事。他緩緩抬起手臂,伸出手來,手心朝上,欲接轎中人下來。在此之前,他想象過無數次這樣的畫麵,想象過無數次蓋頭之下,陸詠笑意盈盈喊他靈筠。
“靈筠!”陳閔心中自嘲,他思念過切,耳中竟然產生了幻覺。
“靈筠!”又是一個這樣的聲音,陳閔突然驚醒,這似乎不是幻覺。他立刻調轉了目光四處尋找,可滿眼都是陌生的麵孔,哪有陸詠的身影?
陳閔心中急切,剛想轉身紮到人堆裏去找,突然被一人拉住,正是老王妃身邊年份最久的一個老嬤嬤,對他道:“王爺,夫人還在堂上等著。”話音剛落,一隻粉嫩纖細的素手便落到了他的掌心。他頓時如寒冰至頂,麵色瞬間蒼白了下來,身體微微顫抖,終於還是將掌心的那隻手握緊,頭也不回地牽著新嫁娘進了王府。
陸詠幾乎將嗓子喊啞,懷中的孩子哭聲更甚,她看到陳閔麵色有異,心中先是歡喜,又見他頭也不回,瞬間如至地獄,他的名字堵在喉頭,卻再也喊不出來了。
人群忽然又騷動起來,陸詠隱隱聽到有人大喊:“就是她,抓住她!”心中想也不想,抱緊了孩子一使輕功,瞬間讓人無處可尋。
在陳閔決然回頭的那一刻,陸詠心中便已經有數了,他明明聽到了她的聲音,他明明也為之有所動容,可事實是,他選擇了別人。陸詠徹底認清了自己,一切還是因為她太過自負,愧對白霆的教誨。
輕聲哄著孩子入睡,那枚金燦燦的鈴鐺清脆作響,陸詠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將這金鈴鐺為孩子留下。
時光荏苒,十載匆匆。
越凝坐在窗邊給白昕縫補衣物,白昕拿著一本書,百無聊賴。越凝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又坐不住了,笑道:“又想偷懶啦?”
白昕跟她撒嬌:“娘,我想玩一會兒。”
越凝道:“你就隻會跟我鬧,等你爹回來發現你不好好用功,又要責罰你。”
“娘替我求情!”白昕扯著她的袖子鬧個不停,又問她:“爹什麼時候回來呢?”
“快了吧。”越凝用牙咬斷多餘的線,對他道:“換上看看。”
白昕很高興地換了這件新衣,問她:“好不好看?”
越凝點頭:“好看,我的昕兒穿什麼顏色都好看。”
白昕美滋滋地對她笑,也哄她道:“娘,你也是,穿什麼都好看。”
越凝有些好笑地看著他:“你都是從哪兒學的這些油腔滑調啊?莫非這就想娶媳婦了?”
“我明明說的都是實話。”白昕道,“難道不對嗎?”
“你乖乖聽話,別惹你爹生氣。”越凝摸摸他的頭,“他喜歡聽話的孩子。”
白昕狡辯道:“我很聽話的,他每次來的時候我都在好好看書。”
越凝一彈他的額頭:“你那惕書醒文陣還想來騙我嗎?你看看你從小氣走了多少先生!以後可不許對傳文先生不敬。”
白昕不滿道:“他總愛管著我,我不喜歡他。”
“胡說!傳文先生那是為你好,你如今還小,長大以後自然就明白了。”越凝說著便起身,白昕知她每日這個時辰都要去祠堂禮佛,便乖乖地撿了書去看,不再吵她。
白芾這次回來,臉上鬱結的神情很直白地說明了他心中有事。越凝知而不問,自十年前溫王娶妃後,他便一直如此,雖然她心中清楚白芾是因為牽掛陸詠而如此,可每每表麵上,她總是欺騙自己,努力說服自己,他隻是因為同門之誼。
白昕出生的第一年,她每日都對白芾盡心盡力,後來白霆過世,陸詠又下落不明,她心中對白芾漸漸帶了失望,此後數年,她便與白芾分房而居,每日在祠堂禮佛,除了白昕以外,不再過問他事。
“娘!娘!”白昕一大早就來問安,道:“我看爹昨日回來之後一直不說話,後來聽到他與阿伯說起阿詠,娘,阿詠是誰啊?”
越凝道:“那是你陸師叔,是你阿伯和你爹的師妹,是我的師姐。”這麼多年不曾聽到陸詠的消息,越凝心中也有幾分掛念,問他道:“你爹與你阿伯都說了什麼?”
白昕想了想,道:“爹說此番前去姑蘇訪客,好像尋到了陸師叔的蹤影。”
越凝手一抖,一杯熱茶灑了一裙子。白昕慌著問她:“娘,你怎麼了?”
她搖搖頭,笑道:“沒什麼。”
日子依舊如初,白氏兄弟二人輪流下山,偶爾也借走鏢之意,四處查詢陸詠的下落。又是兩年而過,依舊杳無音信。
這日,白昤與妻秦氏從山下回來,為白璋求了一道長命符。下午吃飯的時候,白昕便問起江寧城中可否有什麼新鮮事。
秦氏道:“說起新鮮事,倒還真遇著一遭。那安國寺是皇家寺廟,聽說香火也是最準的,每月隻逢初一與十五才讓普通百姓進去燒香。今兒可不就正好初一?我們本欲去安國寺為璋兒求符的,到了門口才知道溫王喪子,寺中正在為那小公子做法事,我們隻好換了慶圓寺去求符。”說完又問白昤道:“是溫王喪子吧?”
白昤道:“人人都這樣說,那就應當是了。聽聞這溫王連生六子,如今隻一個女兒尚且在世,其他的最多都沒活過五歲。”
白芾幾人皆是不語,隻聽他們幾個小輩在那裏自顧自說,白昕一時來了興趣:“這還真是個新鮮事!”
白昤又道:“聽說這次夭折的是個兒子,剛剛出生不過三天。我聽他們說,早幾年的時候,溫王領了一個孤女入門,想娶她作正室,可他母親死活不同意,連生下的那個兒子也一起趕走了。”
白曦搖搖頭:“怕是報應來了。”
秦氏道:“可不是嘛,如今溫王已經納了三、四個側室,唯有一個姓阮的側室生下的女兒還在,如今也有八九歲了,可日日都是用藥養著,金貴得不行。正妃尹氏這幾年一直沒有生養,便認了溫王旁支中的一子為義子,若是日後溫王仍是無子,此義子便要承襲這爵位了。”
越凝忽然問道:“那溫王如何?”
幾人見越凝似乎對此事也有興趣,便談論得更大聲了,白昤道:“溫王對此並不傷感,好像此事與他無關似的,隻那老王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越凝聞之望了白芾白茂一眼,白茂故意咳嗽一聲:“行了,若是吃好了,就早些散了吧。”
待他們幾個小輩走後,前廳便隻餘了越凝、白芾、白茂三人。白芾先道:“蒼天有眼,終是報應。”
白茂輕輕歎氣,並不反駁,隻道:“旁人之事,與我們又有何幹?當下,找到阿詠才是正經。”
越凝道:“可師姐的脾氣最是執拗,她若不想讓我們找到,我們便永遠找不到,托了那麼多江湖朋友,如今也沒半個消息。”
三人又是沉默而對,各自無言。
陸宣看至此處,一時除了悵惘,好像也無他言可表心中情緒。他問白曦道:“所以,其實並非是我爹不要我和娘,而是因為祖母不喜?”
白曦點頭:“應是如此,可陸師叔脾氣固執,她認定了是溫王不要你們,便接受不了其他說辭。她一直不送你回溫王府,怕是不想讓你被皇家禁錮,江湖之大,比那森嚴的皇家要好上太多。”
陸宣這才明白母親的苦心,緩緩點頭:“原來如此。”
越凝三人一籌莫展,忽然聽到白昤的聲音由遠及近:“叔父!有您的信,是將軍府的人送來的。”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皆是不解,他們與將軍府已經許久不曾有過往來了,今日怎會突然來了書信?白芾在疑惑之中拆了信,才看了兩行便滿臉陰鬱,匆匆掃完後將信遞給兄長。白茂看完之後,亦是沉默。
越凝剛剛跟著掃了幾眼,覺得此事自己也做不了主,便也不做聲,隻是時不時將目光放在白芾身上。
白昤不太懂這三人的意思,信中究竟寫了什麼?竟讓三位長輩如此為難?半天後才聽到白茂對他道:“你先回去吧,幫你媳婦照顧璋兒去。”待他走遠後,才問弟弟、弟媳道:“他怕是也想打探阿詠的消息,心中倒也是掛念,不如去一趟吧。”
白芾的臉色並不好看,隻是兄長既然發了話,他即便是不願,也隻能走一遭看看,對越凝道:“阿凝,不如你與我同去吧。”
越凝倒沒有料到他會邀自己同行,驚訝之餘還是點頭道:“好。”
作者閑話:
這段往事大致是以越凝的視覺來寫的,我個人覺得很平淡,因此寫得很痛苦,氮素沒辦法,設定的不是轟轟烈烈,親們將就著看,後麵新副本就來了
最後預告一下,父母愛情回憶殺還有最後一章,新副本上線倒計時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