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灃低聲道：“不知道人用了這種藥劑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真的會強壯、長壽？”語氣裏滿是質疑。
    喬三笑了，說道：“從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求長生不老、成仙成神，說到底追求的還是壽命與武力。”
    列灃想了想，點頭讚同。的確，長生不老姑且不說，想成仙成神那必然有遠超常人的武力值，什麼揮手間移山倒海、傾天覆地。要是武力值不能遠遠超出平均線，那算什麼仙神呢。
    喬三道：“要我說，人類嗑這玩意，同古代嗑丹藥異曲同工。這種製劑或許在科學研究上有了進一步突破，在合理性上超過了丹藥，甚至稍稍拉近了與長壽這一終極理想間的距離。但這隻是量上的不同，在質上完全相同，所求的仍然是無敵與長生。”
    列灃不由微笑道：“嗯，你這個說法倒是很有新意。”
    喬三得意道：“那可不是嘛。你可不要小瞧丹藥的煉製，在封建社會裏能煉丹的道士並不是容易找到的。他首先要是一名對藥物、化學精通的高級知識分子，識文斷字不在話下，還要懂得不同藥物及礦物間在何種條件下產生化學反應，這種化學反應完成後得到的物質對人體又有何種影響，動手能力不能低。沒有相應的知識積累，是無法將藥物同礦物混合煉製成丹丸的，更不可能讓人放心食用。就憑丹藥煉成後隻有微毒，且連以天下以供之的皇帝也檢驗不出，還要實現顏色誘人、大小圓潤相同，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列灃反駁道：“藥鋪裏搓的藥丸子同樣是圓的。能有什麼難？”
    喬三搖頭道：“那是加了蜜的藥物混合，都是植物。丹藥可是同礦物混合。一個物理反應，一個化學反應，怎麼能一概而論。”
    列灃想了想：“算你說得對。”
    喬三道：“是啊。古代的道士知識水平在所處時代中的地位不會比研發這種X藥劑的研究人員差，畢竟隻要能煉丹，往往接觸的是皇帝，那可是泱泱大國的一把手。”
    列灃瞪了他一眼道：“所以你的結論就是人的終極目標從來都沒有變過，變得隻是追求目標所用的手段和方式了？”
    喬三搖頭晃腦道：“然也，孺子可教。”
    列灃不由失笑。
    兩人閑扯了一會，列灃才想到還沒有問X物質究竟能把普通人變成什麼樣，難道能變成漫威世界裏的超人？他問正靠在椅子上打嗬欠的喬三：“你知道超人嗎？就是美國漫畫裏的那個。”
    喬三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不在意地道：“知道啊，superman嘛。”中午沒睡午覺，困，春困。
    列灃抽了抽嘴角道：“對，就是他。你說超人不會有原型吧？”
    喬三不解：“什麼原型？”
    列灃擠了擠眼，湊近低聲道：“就是服用X藥劑的人啊。難道不能是美國當局人體試驗後異化成功的那些人嗎？這些人產生了類似超人的超能力，能飛，還是速度極快的飛。飛行時能抵抗快速移動時的低溫本身就說明身體極度健壯吧？”
    喬三：“呃……”
    列灃道：“你不相信？”
    喬三道：“應該達不到超人的水平，要是美國有類似超人的大殺器，越南戰爭能不用嗎？新聞可是報道了越南戰場美國大兵死了不少。”
    列灃心有戚戚地道：“確實。美越戰爭已經打了十幾年了，戰場還膠著著，不得寸進。美國國內又有不少反越戰的遊行示威，民意沸騰，要是真有超人這種異能人，想必艾森豪威爾早就派出去了。”
    喬三點頭：“這種製劑能讓人更強壯，卻並不能強壯到超人水平。”
    列灃又道：“既然美國有這種研究，老大哥想必也少不了。兩個國家你追我趕，可是在全球範圍內爭霸呢。”
    喬三搖頭道：“不談政治，不談政治，還是想想怎麼掙錢吧。”要是他沒記錯的話，股災要爆發了，或許能撿撿漏，抄底多買樓和地。
    一家三口最近一直宅在潮頭村，沒去港島，並不知道證券所裏恒生指數在不停下降。
    喬三知道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缺錢，對港娛文裏寫的抄底港股，並在歐美股市興風作浪，以攫取大筆財富的行為並無興趣，隻打算適當買幾間樓鋪及幾塊地保值。畢竟，根據曆史發展，到了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港城樓市都還居高不下呢。
    列灃突然想到剛收到的英國寄來的信件，就對喬三道：“我在英國念醫學時的證書已經補好了，也拿到了，執業證應該很快能到手，畢竟這裏是英聯邦的殖民地。”
    喬三失笑道：“租界，別提殖民地，給港人保留多一點自尊。”
    列灃一聽，歎氣道：“前幾天我出去找工作，聯係了一個校友，請他吃了頓飯。在吃飯的餐廳了發生了件事，讓我魚哽在喉，十分不舒服。”
    喬三想到三四天前列灃回來的時候滿臉陰沉，就道：“是上周四？發生了什麼？”
    列灃點頭：“就是上周四。因為校友是英國人，就請他去了西餐廳。當時旁邊的位子坐著一家三口，男人是白人，女人是華人，小孩隻有七八歲，混血。小孩比較熊，侍應生端湯的時候被他撞了，湯灑了出來，有一小部分濺在白人的皮鞋上。侍應生隻有十七八歲模樣，見闖了禍，九十度彎腰給白人道歉，嘴裏還不停說”sorrysir”。”
    喬三點頭：“失職道歉很正常。”
    列灃苦笑道：“可惜那個白人竟然不鬆口，還踹了侍應生一腳，弄得他一個趔趄。侍應生不敢反抗，半跪著幫白人擦皮鞋上的湯水。其實上麵真沒有多少。”
    喬三沉默。
    列灃又道：“這還不算完，那個白人嘴裏不停罵髒話，要求補償。侍應生重新端了湯過來，他嫌冷要求換。換了之後，他又嫌熱，竟然掀到地上去了。最後還是英國人的老板出來處理的。當時，看著侍應生跪在地上收拾，嘴裏還不停道歉的樣子我心裏滿是憤怒。”
    喬三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或許侍應生很需要這份工作，一家人都等著他那份人工。”
    列灃又苦笑道：“這還是西餐廳。要是路邊攤或者中餐廳，想必情況更不堪。”
    喬三道：“這種白色垃圾哪裏都不會少。”但這樣的情況在內地從來沒有發生過，哪怕是最崇洋媚外的八九十年代。
    列灃喝了口水，自嘲一笑道：“你知道當時我怎麼想的嗎？我竟然懷疑並不是身在港城，而是回到了世紀初民國時代的海城，半個世紀之前。”
    或許這個話題過於沉重，兩人都不再開口，任憑思緒飛遠。周遭氛圍也不再是閑聊時的輕鬆，反倒變得凝滯，就像周邊空氣變成了透明的粘液，讓身處其中的人呼吸不暢，胸口憋悶。
    兩人這一默竟然過去了半個小時，直到玩累回來的牛牛喊餓才回過神來。
    看著牛牛紅彤彤的臉蛋，閃閃發光的雙眼，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時露出一個微笑。沉重的東西在生活中從來不會缺少，但輕鬆愉悅，能讓人充滿希望的東西更不會少。迥異的兩者猶如硬幣的兩麵，向來無法分割，唯一能做的就是勇敢的麵對。隻有直麵人生，不管它是慘淡的還是絢爛的，才能更好的思考未來，決定行進的方向，殫精竭慮地達成目標，實現自我的價值。
    想到這些，喬三突然有些唏噓，瞧瞧，曾經以退休生活為目標的他竟然再一次思索起年輕時的疑問，那就是個體價值的實現，這無疑是靈魂上的返老還童，可不是服了X藥劑的作用啊。
    “爸爸，你在想什麼？牛牛肚子好餓。”牛牛奶聲奶氣地聲音響起，將喬三飛到九霄雲外去的思緒拉了回來。
    喬三忙柔聲答道：“爸爸馬上做飯，給你蒸銀魚蛋羹好不好？銀魚嫩嫩的，沒有刺。蛋羹加點麻油，香噴噴。”
    牛牛聽了他的話，眼睛更亮了。烏黑的眼珠如同黑水銀一樣，閃啊閃，靈氣十足。
    “哇，有銀魚蛋羹吃嘍，有銀魚蛋羹吃嘍！”牛牛一邊喊，一邊伸著手臂歡呼，往喬三懷裏衝了過去。
    喬三趕緊接住他：“來，爸爸現在就去廚房做飯。”拉開懷裏的牛牛，就要去廚房。
    牛牛瘋玩了一個下午，不舍得離開爸爸，就抓住他的手亦步亦趨的跟著。一邊走，嘴裏還嘮叨著：“爸爸，銀魚蛋羹是我最愛吃的蛋羹，不過，我還要吃鹵肉麵，一大碗。”說著，比了個大的動作。
    喬三笑道：“隻要你的小肚子裝得下，就吃吧。”兒子護食的屬性從來是最顯性的屬性，這點沒什麼好說的。
    牛牛歡呼道：“爸爸太棒了。”
    喬三失笑：“牛牛也很棒。”
    牛牛回頭望望仍坐著不動的列灃，偷偷道：“爸爸，為什麼列叔叔從來不做飯？”
    喬三心頭一動，問道：“哦？你想吃列叔叔做的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