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人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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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黃沙上一個人在行走,他的背脊佝僂,一頭獅子鬃毛一樣的蓬鬆漂亮黑發此刻布滿砂礫灰塵。
這麼熱的天,他仍著重重的盔甲,靴子踩進黃沙裏再邁出來,每一步都灌了鉛一樣沉重。
盔甲上的血汙都已凝固成黑色。
他抬起頭望了望竹月色的天空,真純淨。
茫茫大漠上走著一個傷心的人,他的手裏提了三個頭。一手一個,另一隻手兩個。左手抓著的人頭的白膩的臉沾著血跡和泥沙,若不是她一副不敢相信的目眥欲裂的表情,還勉強能辨出她的美豔。
這個人慣用左手,他是用左手執劍殺了自己的妻子。
另一隻手上的兩個人頭分別屬於他的兒子和女兒。他們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媽媽一起效忠妖神,反叛,於世間所不容。被自己的父親親手殺死。
這個人走了很久很久,終於在大漠中找到一處石頭建造的簡陋小屋。他走進屋內,把三顆頭放在床上,拿來已看不出原本麵貌的巾帕。使出最後的神力,變出水澆濕巾帕。認認真真的擦拭頭顱的臉。
第一個是他的妻子,擦完了,他又從收納袋中拿出梳子。
這是?
他凝神想了片刻,終於想起原來妻子常常在早上用這把梳子為他梳理頭發,手中攥著他厚厚的一把頭發,慢慢梳著。
那張很豔麗,美的如牡丹花一樣的臉上是靜謐的喜悅與溫和,這種表情與她的臉並不衝突,反而更美。
妻子有時會來他的軍營,照顧他的起居,叮囑他帶上這把用得順手的梳子。
這一帶,就到了現在。
“這回終於輪到我給你梳頭了,青青。”
男人溫柔而不熟練的為人頭梳了個單螺髻。
等他終於清理幹淨三個親人後,天已轉黑。他拿出袋子,這是一個丹色的袋子,袋子上用金線繡了朵朵並蒂蓮,有著青豆色的莖葉。看上去很精細,但大概不過是婦人家的東西罷了。是啊,袋子是妻子縫了送給他的定情信物,夫妻情趣,裏頭裝的都是妻子送給他的小玩意兒。妻子心靈手巧,會縫很多東西。
男人取出袋子裏的東西,微笑著燒了。
他把三個頭放進袋子中,袋子可納天地,內有乾坤。卻被他暴殄天物拿來裝死人頭。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
其他剩下的神詆把自己的魂魄封印進神器中,加強威力,震懾妖界。關他什麼事呢?他隻想下去陪他們罷了。
男人把袋子埋在黃土堆裏,用寶劍自盡,寶劍微鳴,不肯殺主。男人咬破指頭,滴血解除自己和寶劍的契咒。倒在黃沙之中,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家三口,笑著朝他走來。
等男人完全咽了氣,魂魄出竅,以魂為祭,就要煉成乾坤袋時,三個死去的親人仇怨太重。竟然幻化出噬魂鬼吞滅了男人的魂魄,其中胎光一魂逃走。
噬魂鬼單有意識,還未成型,施法運起乾坤袋追趕胎光一魂。正趕上一個青衣少年禦劍而行,胎光猛地飛進他眉心。噬魂鬼氣的嗷嗷叫,於是,一人一劍一袋子浮在雲層之上爭辯。
爭辯的內容就跟今兒的:你家養的狗怎麼不拴繩子,咬了我我得病怎麼辦?和你搶了我家狗你還有理了!
袋中的兒子張嘴道:“噬魂鬼,別爭了,我剛掐指一算。這魂給他,也能給你增加功德,屆時可化形。”
袋子聽了立馬哼哼唧唧道:“算了,這個魂魄就給你了,它是胎光,主生命,久居人身則可使人神清氣爽,益壽延年。你好好想想怎麼用它。”就傲嬌的飛走了。留下蒙圈的少年。
少年眨巴眨巴眼,突然回過味來,今兒這是中獎了?
這邊飛遠了的噬魂鬼和三個人頭討論,給自己取了個好聽的名字:陶陶。
少年一路彎著嘴角飛回家。
落在林家宅子後門,他熟門熟路的偷偷從狗洞裏爬到院子裏。才鑽進半個身子,屁股就被人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小子!又跑到外頭玩了?”拍他的人是個病弱公子,十六歲的身體已經十分頎長,穿著白袍。
樹蔭下的麵孔周正無比,看到他的人心裏會不自主的浮出好看兩個字。
被拍的人骨碌碌繼續爬著,終於爬出狗洞,到了院子裏。
院門外的公子道:“洛臣,過來接我。”
叫做洛臣的青衣少年足尖一點,飛過院門,輕飄飄落地,宛如一隻靈巧的燕子。
他抱起公子,縱身飛過院門,又回到院子裏。
公子雙腳著地,向後退幾步,和他保持距離。
“林子鶴。”洛臣輕輕叫到。
“怎麼了?”
“你怎麼不奇怪我明明可以用輕功飛過院子,卻要爬狗洞呢?”洛臣委屈巴巴的。
“好玩?”林子鶴挑眉。
“你真聰明!”洛臣走上前幾步,一把抱住他。林子鶴無奈的笑笑,之前自己怎麼不知道這小子有這麼粘人呢?
不過,這樣也很好。
攜手往前走,穿過小院,來到雙方的屋前,仆人們麵無表情的向洛臣問好,看到林子鶴才有一絲笑意。洛臣沒什麼感覺。
晚上的時候,陶陶架著袋子飛到洛臣屋子的屋頂,移開一塊屋頂的磚塊,看到屋內的兩個人在講睡前故事。
陶陶饒有興致的聽著,不過聽著聽著就感到背後涼颼颼的。
林子鶴用平緩的聲調敘述著:“惟一客尚朦朧,忽聞床上察察有聲,急開目,則靈前燈火照視甚了。女屍已揭衾起。俄而下,漸入臥室。麵淡金色,生絹抹額。俯近榻前,遍吹臥客者三。客大懼,恐將及己,潛引被覆首,閉息忍咽以聽之。未幾女果來,吹之如諸客。覺出房去,即聞紙衾聲。出首微窺,見僵臥猶初矣。客懼甚,不敢作聲,陰以足踏諸客。而諸客絕無少動。顧念無計,不如著衣以竄。才起振衣,而察察之聲又作。客懼複伏,縮首衾中。覺女複來,連續吹數數始去。”
陶陶來的時候這個故事講了一半,雖然陶陶不知道故事的前半部分,但也大概猜出了意思:一個倒黴客人本來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哪知靈床上的女屍屍變,坐起來下了床,進入臥室。她有著金黃的臉,紮著抹額。朝客人們吹氣。沒睡著的客人急中生智,用被子蒙住頭。女屍吹完氣又回到靈床上。醒著的客人偷偷踢旁邊的人,結果都動也不動,大概是死了。客人想不出好辦法,隻好偷偷穿好衣服逃走,女屍又來了,朝他頭上吹氣,客人故技重施。
這玩意是睡前故事?睡得著嗎?而且躺在床上的青衣小子聽到女屍又到客人床前吹氣,倒黴得很時,竟“哈哈哈”的笑起來。
乾坤袋把自己縮成一團:媽媽,這個人有病病。
之後林子鶴又用平靜無波的聲調講了諸如:一個駝背的長得很矮,而且白發像掃帚一樣兩尺高挽著發髻的老婆婆,像鶴一樣在院子裏大步走著,一邊走著一邊不停地噴水。兩個好奇的丫鬟和另一個老太太湊到戳了個洞的窗前看,老婆婆突然逼近窗口,一口水噴過去,窗紙裂,三人亡和一個老翁咬鬼的故事。
乾坤袋已經窒息了,裏麵的三個人頭麵麵相覷,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懼。
林子鶴又講了好幾個恐怖的靈異鬼怪的故事,笑得臉疼的洛臣才打個哈欠道:“聽夠了,我困了。”
林子鶴摸摸他的頭,道一聲好,為他掖好被子,走出門去。
陶陶默默想到,這青衣小子不簡單啊,不是有病病就是變態。
那個噴水的故事嚇死人了,莫名其妙就被鬼害死,跟你走大街上突然竄出個人拿刀捅你一樣。
這小子反而聽得眼裏都是光,還說什麼:“我也想見見這個老婆婆!”
珍愛生命,遠離變態。
陶陶駕著乾坤袋一溜煙飛走。
作者閑話:
晚上別看,有點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