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客棧門口，外麵自是一番慘狀。
    地上的人顯然都已經死得透了，然而身上爬滿了那些指甲蓋大小的蟲子，尋尋覓覓還在找地方下口、似乎意猶未盡。
    客棧的大門洞開，一個纖弱的女子舉著油燈中庭而立，宛若從地府陰界飄然而至的仙子。
    玉坤顯然也被這場景驚到不小，再也不能上前半步。青廬劍劍尖已垂地，微微發顫，一如它那忘了繼續來找我晦氣的主人。
    我收了陣法，踩著黑衣人的屍首飛身躍到了唐萱的麵前。
    “你有沒有受傷？”(——心還在胸腔裏慌亂地衝撞。)
    唐萱搖搖頭，把烏金哨輕輕放進我手心裏。
    “我沒事……就是你那幾條蛇兒，都死了。”
    “……”
    “下次……咱們還是待在一起比較好，你……說呢？”
    丫頭的眼中分明有晶瑩的東西閃了下，瞬間紮疼了我的心。
    “對不起，我——”
    背後驀地傳來一聲驚呼，陡然將我和唐萱的對話打斷。
    我轉過身，正看見玉坤從一具屍體邊上站起來，滿臉的震驚與不信。
    唐萱看看他、又看看我，像是剛發現身邊多出了一個人。
    “道長還想接著打麼？”我很有禮貌地問道。
    “這……這些人……”
    “您認識？”
    “打傷我師弟的，就是他們！”
    “哦？”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還記得半柱香之前，道長渾然一副要殺了我的模樣……怎麼，這麼快又抓著真凶了？”
    玉坤渾然不理會我的冷嘲熱諷，突然揮劍挑破了幾具屍體的前襟。
    “燈。”他沉聲吩咐。
    唐萱向我投來詢問的目光。我默許地點點頭，於是她輕抬蓮步往前靠近些、並抬高了手中的油燈。
    夜風將星豆大的火苗吹得東倒西歪，搖曳晦明的光線下，可見那死者的胸口刺著隻巴掌大的梟鷹，和那日在土地廟遇襲的情形一模一樣。
    唐萱手一抖，燈盞跌落到了地上。
    我走過去扶住她，一隻柔若無骨的手臂顫抖著搭住了我肩膀。
    我低聲悶哼。
    “你怎麼了？”唐萱如觸炭火般收回手，聲音都變了。
    我點亮火折子，重新燃了燈交回她手裏，溫言道：“拿好，別再掉了。”
    唐萱染了一手的鮮血，怔怔地看著我肩膀，突然眼圈紅了。
    “你……你怎麼又……”
    “無事，小傷而已。”
    我安撫了她一句，轉頭對玉坤道，“道長，看起來咱們要暫時結個攻守同盟了……隻是不知道，能不能請您為在下先解個惑？”
    玉坤沒有回答我，隻死死地盯住唐萱，“這位……真是唐大小姐？”
    丫頭抬眼打量了他一下，很快又垂下眼簾。
    “家父正是金溪唐門主事……這位可是乾合宮的玉坤道長？”
    玉坤一愣，“你認識我？”
    “黃衣青廬、金冠紫蓮，天下又有誰人不識得……”唐萱微微欠身施禮。
    這是我第一次見她搬出正經大家閨秀的作態來拍馬屁，心裏略感好笑。
    “可你……你們倆……”道長頗感驚悚。
    唐萱不動聲色地瞥了我一眼，將事情的大概經過說了下。但凡涉及我的橋段，不免添油加醋地誇讚，直聽得我在邊上咳嗽連連。
    “原來如此……唐姑娘受委屈了。”
    玉坤臉上好看了些，隻是對於唐小姐跟我這樣的大魔頭混在一起這件事似乎還是耿耿於懷。
    “道長剛才與林大哥一起回來，可知道是哪個惡人傷了他？”丫頭突然話鋒一轉，語氣冷得能結起一層冰渣子。
    玉坤：“……”
    我趕忙岔開話題，“道長，你那兩位師弟究竟是怎麼回事？”
    玉坤很不待見地瞅了我一眼，這回終於沒再當我是隱形人。
    “——貧道這次下山是奉了師命去金溪給唐先生賀壽的。沒想到機緣巧合，竟在中途偶遇了……”
    “湖月山莊莊主李不群。”我淡淡地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