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點什麼東西……”葉荒涼喃喃自語，“莫非……是中了毒？”
    唐雲用雙手小心翼翼地從桌上托起個物事，做勢欲遞給他。
    “死者的肝腎色澤如常，並沒有中毒的跡象。”
    葉荒涼眼睜睜看著那暗紅的柔軟一團朝自己移過來，瞬間手足僵硬。
    唐雲見他臉色蒼白、一副快吐出來的樣子，隻得把胳膊收回去，歎了口氣道，“早讓你先回去，偏又不聽。”
    “我……我隻是還不太習慣而已。”葉荒涼強壓下胃裏的翻滾，“——唐兄，如果不是毒，又會是什麼呢？”
    “蠱毒、迷藥，皆有可能……這世上有很多東西，隻怕連驗屍也未必查得出來。”
    “那咱們豈不是白辛苦一場……”葉荒有點喪氣，那種感覺好像真相已經快呼之欲出了，而自己卻偏偏隻能在門口打轉。
    “倒也不能算是毫無收獲……”唐雲緩緩說道，“人總不會無緣無故地死了，總是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的。”
    “你覺得當時在場的那幾個人怎麼樣？”葉荒涼思忖道。
    “據王芊所述，他趕到的時候龐範已經受傷倒地，而楊宋二人則來得更晚……這也就是說，並沒有人親眼見到龐範是怎麼遇襲的。”
    “如果他們說謊呢？”
    “這當然有可能，”唐雲點點頭，“不過這一切究竟為了什麼呢……為什麼偏偏是龐範？”
    “我也是想不明白，”葉荒涼歎氣，“龐兄弟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真要下手的話，第一個也不會選他啊。”
    “那他平時與誰交好？”
    “都沒有，他一向獨來獨往。”
    唐雲沉吟了片刻。
    “看來隻有慢慢查了……待會兒你再去跟楊、宋兩位聊聊，看會不會有什麼新發現，我去找王芊。”
    結果葉荒涼一聽，馬上搖頭道，“不成不成，我跟你換！”
    唐雲莫名其妙看著他，不知道這人又哪根筋不對了。
    說起來，葉荒涼對王芊是真的沒什麼好感。就其品性來說——勾引自己好朋友的妹妹上床、事後拍拍屁股就走人，實在有違君子之所為。
    上次私闖禁地的事是看著唐雲的麵子才作罷了，可如今龐範偏又不明不白地死在這人的跟前。各種前情舊事加在一起，隻讓葉荒涼愈發對他不待見起來。
    “王芊那邊我來問吧，你就別去了。”葉荒涼不高興地說道。
    “你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別人還會願意跟你好好說話？”
    “為什麼不願意？除非他心中有鬼……”葉荒涼哼了一聲，“我這就去仔細盤問，他要是敢說謊，我一定看得出來。”
    唐雲有些無語，隻得用衣物將龐範的遺體蓋蓋好。“隨你的便吧，那我去找楊素他們。”
    ——正說著，隻聽外麵傳來一陣隱隱的騷亂聲。
    二人麵麵相覷，心中不約而同地想道，這是又出什麼事了？
    葉荒涼走出議事廳，冷不防迎麵急匆匆過來個人，一頭撞到他身上。
    那幫眾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見到他趕緊死死拽住他袖子。
    “幫主……幫主不好了！不留天君和白骨刀，他……他們……”
    葉荒涼與唐雲對視了一下，立刻生出個不好的預感。
    “好好說話。到底出了什麼事？”
    “是是……先前幫主你讓大家回房等消息，劉大哥他們幾個想來想去不放心，於是決定去找楊素他們再問問。結果一進門就看見……看見兩位……”
    “說簡單點兒！”
    “他們……死了。”
    葉荒涼呼吸一窒，猛地推開那人向楊宋二人的住所奔去。
    等到了地方，聽到消息的幫眾早已經把石穴圍了個水泄不通，而且幾乎每個人都處於雞飛狗跳的邊緣。
    ——一天之內死了三個，這還了得？還讓不讓人睡安穩覺了？！
    葉荒涼扒開人群硬擠進去，一低頭就看見楊素那張鐵青的臉，兩眼瞪得大大的、表情猙獰扭曲。
    不遠處，是半掛在床沿上的宋金重。身體拗成的弧度幾近不可思議，也是一樣的怒目圓睜、死狀可怖。
    “幫主，這總不能是熊瞎子幹的了吧？！”——人群中有人哄叫了起來。
    “到底是誰下得毒手，老子要把他碎屍萬段！”
    “肯定是自己人，有奸細。”
    “對對，得趕緊把奸細找出來！”
    ……
    ……
    葉荒涼深吸口氣，隻問了句“王芊呢？”
    眾人麵麵相覷。
    “好像沒看見王少俠……”
    “他不在自己住處。”——邊上突然冷冷插進來個聲音，卻是許久不曾露麵的小春。
    葉荒涼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找！”
    小春微微躬身，領命而去。
    大家似乎也從這不同尋常的氣氛中領悟出了點什麼。
    龐範死了，事發現場的三人裏又掛掉了兩個，眼下唯一碩果僅存的隻剩下了王芊，怎樣算起來都是他的嫌疑最大！
    唐雲沒有葉荒涼的腳程快，隔了一會兒才隨後趕到。眾人一見“仵作”來了，開始推推搡搡又要往裏擠。
    葉荒涼難得沉下了臉，說了句“全部給我退後”，這才鎮住了場麵。
    唐雲走近屍體，彎腰輕輕嗅了嗅，然後用布包住自己的手，四下裏翻看著。葉荒涼執了燭火在旁邊照亮，見他拿竹筷從死者眼角挑了幾縷暗黑色的血液，放到燈下凝神細看。過了半晌，總算籲了口氣站直了。
    “怎麼樣，要不要把屍體先抬去議事廳？”葉荒涼問道。
    唐雲搖搖頭。
    “不必再驗了。”
    “不必？”
    唐雲彎下腰，扒開了楊素的耳廓指給他看。隻見那青灰色的皮膚上腫起來一塊疙瘩樣的東西，上麵隱約可見兩個針尖大的小孔。
    “這是什麼？”葉荒涼奇道。
    “是被毒物噬咬過的痕跡。”
    “毒物？”葉荒涼一怔。
    “這兩具屍身齒頜緊閉，應該已經死了一個時辰以上了……這麼長的時間血液卻不凝結，應該是被什麼極毒的東西咬了。”
    “你確定？難道不可能是什麼淬了毒的暗器之類？”
    唐雲搖搖頭，把楊素身上厚厚的棉衣翻開來、托起胳膊，腋下赫然又見幾處相似的傷痕。
    “這些位置都很隱蔽，暗器不容易夠得到。”
    “可咱們這裏養毒蟲的，隻有一個人……”
    葉荒涼緩緩站起來，眼中殺機隱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