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失歸 第二十五章 將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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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白及和使君子一起回到列鬆室。陌九說正撫著老鬆上的秋耳,似乎也自得其樂。
陌白及取來茶壺,將剛剛路上采來的桃花瓣、迷迭香放進去,再衝進沸水。
使君子坐在一旁,想著自己那成了泥的蘭花,難免還是有些氣悶,拍桌道:“白及你說那些東舜人,為什麼總跟我過不去一般。就因為我說陸吾該放?陸吾這事,難道是我的錯麼?”
陌白及一邊布茶,一邊回道:“這世上多數矛盾,難分對錯,隻是立場不同。陸吾若出,光劫數,於東舜,或一些小山門,就已經是滅頂之災了。”
陌九說在旁邊聽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嘿,救世主果然是通透啊。”使君子笑道,“但是,我們商量個事好不好,白及你能不能在不說大道理的時候,也多說兩句呀。”
陌白及不語。
門外,日光漸斜,夕陽的點點紅霞散進屋內。這日光再起來的時候,列鬆室,便一個人也沒有了。
…………
元寰兩千三百年九月,祭靈大典。
天色微沉,難卜凶吉。
律金山山下,齊聚了所有的山門。四門在前,但由於陌德音、恒舒不到,所以四大山門門主皆未往。北恒香附子、聖知子、封一更、清宵半四人護送使君子;南陌陌白時、陌九說等四人圍著陌白及。西靈由秦艽帶領,東舜由舜稷帶領。
四門之後是無數小山門弟子。
律金山瘴氣環繞,修行之人的靈力受到阻礙,不少人禦不了劍,所以這送靈的隊伍隻能步行上山。看這山的高度,日夜兼程,爬到頂部也需要一天一夜。
“就一跳的事,非要費這許多功夫。”使君子看著浩浩蕩蕩的送靈大隊,打了個哈欠。
送靈眾人見這律金山漫山威壓,大都麵色凝重。南陌、北恒弟子,因為要別離師兄弟,個個麵色悲戚。聖知子的淚似乎就很難停下來。
此時此刻,反而是使君子和陌白及的神色,一個照常嬉笑,一個安之若素,最為平常鎮定。
“小師弟,你再哭這陸吾可就要被你哭出來了。”使君子拍著聖知子的背,笑道。
“你,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嗚嗚嗚嗚嗚。”聖知子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圓臉已經哭紅了。
使君子拿袖子給聖知子抹臉,歎道:“從小是二師兄帶的你,怎麼給養成哭包了呢。”
香附子看著聖知子,雖然沒有哭,但麵上也是肅然。
等送靈的隊伍站齊,使君子和北恒眾人抬腿欲往山上走。還沒走兩步,就聽得舜稷道:
“等一下。”
舜稷帶著十來個東舜弟子,拿著捆繩走了上前來。
“你們要做什麼?”聖知子伸手擋在使君子前麵。
“沒事,讓他們來。”使君子如今已懶得再起爭端,他早就料到自己又是“落跑”又是出言不遜,東舜若逮到機會定會“好好”看管他。左右命都快沒了,其他的又有什麼要緊。
“得罪了。”舜稷一抱拳,繼而將使君子的雙手束起,並且,將陌白及也押了過來,要將他二人捆在一處。
使君子沒想到陌白及也要被捆著,心裏頓時有些不平,‘此事皆因我而起,如今身死在即,實在沒必要連累陌白及一起受罪。’他這樣想著,就突然跳起來,形色誇張,“我說小白君,你能不能別再纏著我了,你要是個美貌女子就算了,可你是個大男人啊!”
這話一出,一行人神色各異,聖知子的淚一下子止了,抬頭看著使君子。
南陌眾弟子頓時義憤填膺,“你這叫什麼話,我們二師兄,不羈磊落,克己複禮,豈會作出癡纏於你這等事?”
“是啊君子哥哥,這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陌九說小聲說道。
“我不管,總之,讓他離我遠點。”使君子不顧繩子纏繞,執意要走向另一邊,陌白及本和他捆作一處,被這般一拽,難免有些狼狽。一時大家都走不好路。而其他門人,見到使君子這無賴樣,都笑著看戲。
東舜之人無法,隻得再解開捆繩,一邊對使君子怒目相視,一邊嘴裏暗暗嘀咕,“將死之人還不老實”。
使君子見目的達到,就不再折騰。等陌白及被鬆開,他就安分得伸手想讓舜稷再捆上,沒想到繩子一下子被劈斷了。
東舜弟子驚愕中,隻聽到斷繩的陌白及說了四個字,“不當如此。”聲音微沉,深色的眸子對著眾人一掃。
靜默一瞬,竟是無人敢置喙。
說完,陌白及就直接運步飛快地往山上走。使君子一見,將那短繩往東舜門人身上一拋,跟了上去。
律金山山勢險要,且因從沒有人來往,所以根本沒有路,全要靠手腳爬出一條路來,且不時還要防著異獸突襲。不過走了半日,送靈大隊的大多數人就氣喘如牛,步履蹣跚。
體力耗得多,肚子也餓得快。許是沒料到山路如此難走,大家也都沒帶什麼吃食,一時都餓得有些氣力不濟。
“誒,你們看,前麵有片枇杷林。”東舜門下一個小弟子喊道。
“還真是枇杷,倒是比北恒結得早些。”聖知子也看到了。
“我們南陌倒是從未見過這種果子。”跑在前頭的陌九說拿著一束黃果子,滿臉新鮮。
“就在這休息一刻吧。”舜稷發話。
於是,一時眾人都奔去采果子。不一會,回來的弟子們將采來的枇杷分在各自麵前。大家席地而坐,各自分食。
使君子提起一串黃果子看了看,突然一把將陌白及麵前的枇杷攬了過去。
“喂,使君子你幹嘛。你自己不是還有麼,想吃自己再去摘啊。”南陌的弟子嚷道。
使君子擺手道:“你懂什麼,這枇杷多汁,要是你們小白君吃得滿身黃水,那多難看啊。我是替他先剝好。你們啊,學著點。”
使君子先前,為了讓陌白及脫身而表現得對他避若蛇蠍,此時卻又突然這般殷勤,南陌眾弟子皆一臉困惑混著鄙夷,交替的目光裏都含著四個字:
非奸即盜。
使君子手腳很快,說話間就剝好了一個,皮核都剃淨了,遞到陌白及麵前。陌白及看著枇杷,沒有伸手。
使君子將身子再往陌白及處挪了一點,道:“今日到明日,都未必能找到其他吃食,你就別嫌棄了吧”。說著他就要把枇杷往陌白及口上送。
陌白及一擋,終是接下了。
一時間很多人都在盯著陌白及手上的枇杷,直到陌白及將那塊玉色的果肉遞到口中。然後大家再麵麵相覷。
“好嘞,再來一個。”使君子又送了一個上去。
就如此,眾人看了一會,又紛紛各自低頭吃自己的,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對,但又不知如何不對。
於是休整就在使君子剝枇杷,陌白及吃枇杷的詭異氣氛中進行著。
“啊!!!”聖知子突然發出一聲驚叫。
眾人圍上去,“怎麼了怎麼了?”
隻見聖知子舉著咬了一口的枇杷,一隻肉色小蟲從枇杷核中探出腦袋,和他遙相對望。
北恒的小弟子清宵半見狀不經哈哈大笑,“小師兄你又不是第一次吃,不知道枇杷容易生蟲嗎,沒事的,又沒毒能吃。”
“那送你你吃啊。”聖知子沒好氣。
使君子跟著哄笑。餘光看見陌白及盯著手中的玉色枇杷肉,嘴角似乎也跟著彎了彎。
這出之後,送靈大隊的氣氛緩和了許多。使君子見每每入林後,陌九說的麵龐都要更亮堂些,不禁問道:““九說,我能問問你的真身麼?”
修道者,草木鳥獸皆可。且相較於人,非人者的修煉更為艱難,他們需先修煉成人形,再登仙階。
使君子之前就琢磨過這個問題,卻沒有答案。
陌九說客氣地答道:“使前輩好眼力,我真身是蘑菇。”
“難怪難怪。”使君子恍然大悟。不過他發現,陌九說又把他叫回了使前輩,心道八成是因為他之前對陌白及的態度。‘嘿,這南陌心眼小、愛記仇是祖傳的麼,怎麼個個都這樣。’使君子腹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