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子心中一團亂麻，痛苦，失望，憤怒，最後都化為無力。他雖然常常嗤笑陌白及心裏隻有蒼生，卻也從未懷疑過修道之人的使命。他看遍天下至美的恣意，抵不過看到人性醜惡的一瞬。
    “我們走吧。”使君子道。
    “呦，不殺我了？”相繇在湖邊吹著鬢發。
    “你尚不該死。”使君子邁著雜亂地步子，由陌白及帶著漸漸走遠。難怪他師父說起他身世時總是言簡意賅，歎息多於言語。大概也是無奈於世人所為，卻又不想小小的使君子被陰影籠罩。
    可惜，他還是知道了，痛苦來得再遲也無法擺脫事實。
    “君子……”陌白及幾欲開口，卻都被使君子擋了回來。
    “我明白的，白及，我明白的。”使君子甕聲甕氣地說：“不必擔心我，世事多變，人心難測，這些我都懂。不過如今知道真相，我總歸要難過一會，就這一會，你便隨我去吧。”
    …………
    這一折騰，就是兩日，使君子任由陌白及帶著飛，不言不語。路過回廊鎮，使君子自己沒什麼胃口，但是他想著陌白及也一直沒有吃飯，又是禦劍又是分水的，之前的內傷也不知道要不要緊，就說道：“你且停下，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陌白及看了他一眼，直接降到了一家飯館門口。二人落座，使君子隨意翻看著菜式，吩咐小二道：“鴨血、大腸、豬肝，這幾樣做兩個菜。”
    “好嘞。”小二答道。
    陌白及喝茶的手一頓：“那你自己呢？”
    “我？那就來個冰湯圓吧。”使君子又看了看，說道。
    不一會，菜就上來了。鴨血和豬肝做成了湯，大腸是紅燒的。使君子看了看那血絲呼啦的菜，不禁皺眉，“不是我說，這吃食真是太醜了，看著就吃不下去。”
    陌白及看他一眼，並不言語，徑自自己吃菜。
    使君子的湯圓一直沒上，他閑著無事就也去喝了一口鴨血湯，點頭道：“嘿，味道倒是還行。”然後又舀了好幾口。
    陌白及見狀，就將湯罐子推向使君子，自己吃別的菜。
    半晌，冰湯圓終於上來了，使君子看著那白白圓圓的湯圓，碎冰混著金色的桂花，浸潤在楊梅汁裏，不由得心情大好。
    “這才叫菜嘛。”他舀了一大口，碎冰在嘴裏咬得嘎嘣響。
    陌白及見了，微微有些皺眉，說道：“你祖上真的三代行醫？”
    “啊？真的啊。”使君子答得一臉理所當然。
    陌白及聽著使君子回答，頓了頓，又開口道：“冷熱不宜同食。”
    “哦。”使君子頗不在意。
    陌白及停了一瞬，突然起身，盯著使君子的眼目光如炬，看得使君子如鋒芒在背。
    “該走了。”陌白及道。
    使君子抬頭望了望，剛想出言抗議，但當他與陌白及眸子一觸，頓時語塞，隻覺得如果自己不起身，怕是下一瞬又是個被定住的下場。
    使君子隻得端起冰湯圓滿滿喝了一嘴，起身跟著陌白及向門口走。
    陌白及見使君子起身，就飛快地向門外步去。
    使君子隻得緊趕著追出去，邊走邊不滿道：“哎，你喏唔…等我。”
    使君子的手往前一拽，卻不想正好拉來了陌白及的手腕，塞不下的湯圓驀地從他口中掉落，不偏不倚落在了陌白及的手掌中。陌白及的手下意識地一握……
    嗬嗬。
    使君子看著那緊握的拳頭，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陌白及不是個隨地擲物的性子，半晌沒有張開手，隻盯著他。使君子想著陌白及手中那黏黏的團子，又想笑又不敢笑，一時臉上也十分精彩。
    過了一瞬，“走吧。”陌白及轉過頭，握著手繼續走，使君子不敢笑也不敢問，隻得默默跟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