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刻，十蹤湖的水開始蕩漾。水珠先是一顆一顆地升到空中，但不落下。
    再後來，大片大片的水流湧向空中，在十蹤湖上方，凝出一片藍色的空中水域。湖裏的水愈來愈少，不少魚類開始掙紮向下潛遊，可無奈水不斷被抽出，不過是愈擠空間愈少。
    “醜蛇，你以為在你肚子裏，我們就分不了水了麼。”使君子在端坐施咒的陌白及身旁狐假虎威著，臉上滿是得意。
    不過片刻，使君子就感到腳下震動，下一瞬，他二人就頭尾相倒，滾作一團，從納中被吐了出來，狠狠摔在地上。
    “修道者都像你這般脅迫無辜麼。”相繇化形成人，站到了岸上。是個藍眸薄唇，麵帶邪氣的小子。
    “你現在倒有情有義，那你當初危害回廊鎮百姓，殺我爹娘的事，怎麼算？”使君子握緊了劍。
    “哈哈哈哈哈哈。”相繇張狂得笑起來。
    “你笑什麼？”使君子問道。
    “你真以為你的爹娘，是我所害？”相繇道。
    “那你有什麼想狡辯的？”使君子問道。
    “我且問你，我已修行千年，向來與人無尤，為何要突然作亂危害人間？”相繇道。
    “凶獸之心，豈能用尋常人的心性來比？”使君子並不買賬。
    “尋常人，哈哈哈哈哈，尋常人。那我告訴你，就是你口中的尋常人，兩家漁戶，因幾畝水域相爭，相繼往湖中投毒，害了這水裏萬千生靈。但他們沒想到我會為水族出頭，我吞了為首的二人，告誡他們不可有下次。
    可沒想到他們麵上答應，轉頭就去你爹娘廟裏流幾滴眼淚，說是我作亂。要你爹娘出麵鎮壓我。”相繇說得咬牙切齒。
    “你說謊！”使君子大嘯。陌白及忙一把拉住他，不讓他往前衝。
    相繇蔑然一笑：“不止是這樣，還有更精彩的。
    你爹娘與我打過一場，我落敗重傷，但他們卻也得知了其中原委。可沒想到，那群人怕會被降罰，居然在你娘懷胎之際，再往河中投毒，引我狂性大發，你爹娘不得已隻能再與我相鬥。
    後來，不過是兩敗俱傷罷了。”
    “你……！”使君子本不欲相信，但是他此時那句你說謊卻是再也喊不出口。
    “這就是弱小的百姓，這就是你們費力維護的蒼生。哈哈哈哈哈哈。”相繇雖然在笑，但藍色眼睛裏滿是恨意。
    “而且說到底，你爹娘是我殺的嗎？他們是為了你才耗盡靈力祭了陣的，要怪，你自己是不是也要算上一份？哈哈哈哈哈哈。”
    這句話本就是一把插在使君子心上的刀子，他一直都知道，如今不過是再扯開流血。
    使君子持劍的手慢慢垂下，身形一晃，陌白及忙上前扶住他，低聲說道：“這事你從來無法決定。且世上本就千人千態，有善就有惡，而那些人，也都該入好幾次輪回了。”
    “所以你也覺得，相繇說得是真的。”使君子眼神放空。
    “君子…”陌白及蹙著眉頭，要去把他的脈。
    “我說得真不真，你大可來看看這靈石所載。反正我如今就在這裏，你也不會放過我，我何苦騙你。”相繇笑得凜然。
    “靈石？”陌白及抬頭。
    十蹤湖旁，有一塊石頭，使君子走過去，那石上凝霧成字，與相繇所說無二。
    “聽聞，幾百年前輪回台碎，靈石落於四方，能記世事。”陌白及低聲與使君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