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節因鬱鬆言的到來變得不同，顧成恩一改往日的沉悶，難得把藏了多年的酒拿出來。
    男人們舉杯對酌，女人們討論家長裏短，鬱鬆言看著麵前的情形不由得心裏一暖。
    他記憶裏的中秋節是冷冷清清的，因為每到這一天母親都會獨自關在房裏黯然傷神，留他一個人坐在桌前麵對月餅，聽著隔壁鄰居家的歡愉。要是不幸遇上那個男人喝酒回來了，看到母親沉默的樣子，他又會開始罵罵咧咧動手打人。
    鬱鬆言以前最期盼的就是能過一個安穩的中秋節，不需要什麼大魚大肉、山珍海味，隻要有母親和外婆陪在身邊，跟他說說話、聊聊天就夠了。
    隻可惜，這個願望最終成了不可能的奢望。
    杯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鬱鬆言回過神來，發現唐雲深正舉著杯子看他：“想什麼呢？”
    鬱鬆言搖搖頭沒說話。
    那雙漂亮的眼睛泛著紅，唐雲深看著也沒忍心拆穿，攬過鬱鬆言的肩，晃晃手裏的杯子對他說：“鬆言，中秋節快樂。”
    聽到祝福的鬱鬆言明顯愣了下，趕緊把杯子拿起來和唐雲深的碰了碰：“中秋節快樂，哥。”
    “嘿嘿。”唐雲深笑著，露出右邊的小虎牙，伸手揉揉他的腦袋：“真乖。”
    溫暖的感覺在頭頂散開，鬱鬆言就這樣看著唐雲深。
    那一瞬間他想，從今以後，麵前這個人是除他母親以外自己唯一想用生命去保護的人。
    譚婉挺著個大肚子需要按時休息，吃完飯後唐延就打算直接回家了。誰知道一聽唐雲深要走，鬱鬆言就緊緊拉著他的手不放開。唐雲深知道鬱鬆言不想一個人留下，於是就跟顧成恩商量讓他先住自己家。
    考慮到鬱鬆言的情況特殊，顧成恩便答應下來。
    唐雲深的是單人床，兩個人睡有些擁擠，好在鬱鬆言瘦小，翻身什麼的不成問題。
    兩人躺在床上聊了會兒天，沒多久鬱鬆言就睡著了。唐雲深留下一盞床頭燈側身躺下。
    他見過很多長得好看的人，男女都有，但鬱鬆言是唯一一個讓他百看不膩，想要一直盯著看個夠的人。
    昏黃的燈光照在鬱鬆言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像是沐浴陽光的蝶翼，紅唇微微張開，他呼吸均勻，眉頭依舊是緊蹙著的。
    唐雲深想伸手幫他撫平，可手剛抬起來就收回去了
    幹什麼呢。
    唐雲深歎了口氣，閉上眼睛睡覺了。
    “開門！他媽的臭婊/子把門鎖上幹什麼偷雞摸狗的事！給老子開門！”
    瘋狂的撞門聲和著不堪入耳的辱罵傳進鬱鬆言耳朵裏，強烈的恐懼感籠罩著他，不由得渾身發抖。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把他塞進狹小的櫃子裏，他害怕極了，抱著膝蓋把自己蜷成一團。
    外麵的門開了，緊接著就是東西摔碎的聲音。沒一會兒，那個女人就被喝醉醺醺的男人扯著頭發拖進屋裏。
    男人似乎不把她當人，攥著手裏木棒就往她的身上打，不分輕重，不管後果。男人瘋狂的發泄自己的憤怒，聽不見女人哭喊著再三求饒。
    透過櫃子的縫隙，鬱鬆言清清楚楚的看著一切。他緊咬著牙冠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呼吸急促，強忍著在眼眶打轉的淚，指甲已經陷入掌心，極度的恐慌讓他一點也感覺不到痛。
    女人撐不住倒在地上，對著他藏身的地方笑了笑，閉眼昏厥過去。那個男人好像離開了，屋裏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安安靜靜，隻剩下牆上鍾擺的滴答聲。
    鬱鬆言正準備爬出去，卻聽到幽幽的歌聲由遠及近。
    “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個小朋友……”
    歌聲停止，鬱鬆言從縫隙中看到一雙腳站在櫃子前，他既害怕又無助，隻能死死把後背貼在木板上，絕望的哀求。
    “不要……不要過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鬆言！鬆言！”
    唐雲深喊了幾聲把燈全部打開，隻見鬱鬆言縮成一團，雙手死死抱住腦袋，不停的發抖。
    “你怎麼了？鬆言！”
    手被唐雲深握住，鬱鬆言猛抽出來，連滾帶爬縮在牆角，把臉深埋進膝蓋，不停地念叨著不要過來。
    唐雲深有些手足無措，隻能慢慢的嚐試靠近他。
    “鬆言別怕……我是唐雲深……我是哥哥……別怕……”
    一點一點接近，唐雲深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來撫摸鬱鬆言的腦袋，他宛如一隻受驚的兔子，獨自在雷雨中瑟瑟發抖，不知道向哪裏躲藏。
    好一會兒，鬱鬆言才慢慢平息下來。
    “鬆言。”
    唐雲深看著慢慢抬起頭來的鬱鬆言，說不出的心酸。他的臉上布滿淚痕，額角滲出縝密的汗，雙眼被猩紅填滿，目光呆滯的望著自己。
    唐雲深上前抱住他，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鬆言，我是誰？”
    鬱鬆言輕嗅著唐雲深的氣息，攬住他的肩膀，閉上眼睛，喃喃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