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活動結束，小熊和日和部長在樓下告別。眼看還有一部分沒回來，部長小熊先上了樓，留下日和一個人蹲在長廊邊上，呆呆數星星。
    回到房間，小熊思來想去，睡不著，一個接一個的閃念中，還是覺得有地方不對勁。
    起身，輕巧地下地。
    聽見門輕輕響了一聲，阿隆模糊地睜開眼，口齒不清地詢問：
    “不二，幹什麼去啊？”
    “哦，去看看英二他們。”小熊笑著答，替阿隆關上燈，“他們回來了吧？”
    “剛剛不是聽到樓下的響動了麼……”阿隆困倦地翻了個身，“英二大叫著說是給日和帶夜宵回來了，你也要去？”
    “我去看看。”小熊理理自己因為帶著靜電而四下飛揚的頭發，“阿隆你睡吧。這兩天找不到網球拍，憋壞了吧……”
    “嗯。還好啦其實，上回在溫泉裏找到一根長木棍……挺好使的……謝謝……”阿隆一翻身，鼾聲幾乎立刻響起。
    英二和大石的房間。
    “那個是我的——”大貓跳將上來，“啊啊啊啊小家夥你好狡猾，怎麼可以一下子就吞下去了！”
    “咳咳咳……”嘴裏塞住了滿滿的食物，又被大貓冷不丁勒住脖子，日和淚眼汪汪地伸手在空氣中亂扒拉，“大石前輩……幫、幫忙……”
    “哎哎，來了來了。”大石鎮定地邁著小碎步奔過來，已經見怪不怪，“你們倆不要搶啊，我當時就是考慮到了這點所以特意多賣了些……英二，你就不能謙讓點？日和也多少尊重一下前輩嘛……”
    “那我怎麼可能有的吃？”兩個扭做一團的家夥忽然抬頭，都閃爍著純良的眼睛，異口同聲地道，“肯定都被他搶光了。”
    大石無言地僵硬了。
    “唔唔唔唔——大石前輩，你等一下再、再感慨好不好……”日和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你看我的臉、我的臉青了沒有？”
    快窒息了……
    “沒有啊。”大石很盡責地湊近看看，“隻是，稍微有點紅。”
    “前輩……”也不知道是被勒的還是被氣的，日和一陣頭暈眼花，“你到底是不是真想幫忙啊？英二前輩，餓不是我的錯。從早到晚我隻吃了一串糖葫蘆……為了夜宵你不至於真要下死手吧？”
    正亂成一團，門忽然開了，亞麻色頭發聳聳地探進來：
    “大石，英二，還沒睡麼？那我進來咯。”
    “不二？”大石跑過去看門，“來吧。”
    “謝謝。”小熊輕輕地關門，走過來的時候看到英二還執著地掛在日和身上。好在大貓的臂膀勒得不那麼緊了，日和嘬了個牙花子，也任他掛著，毫不在意地低頭繼續吃吃喝喝。
    “英二前輩，我錯了。”喝掉最後一口湯，日和本來正滿意地拍著肚子。一個恍惚看到大貓噘起的嘴，有些內疚地湊過去，“要不、要不……”
    “要不今天晚上你跟我們一起睡吧~”大貓狠狠地磨牙，跳啊跳啊的撲上來摟住日和在床上打滾兒，“小家夥你給我當抱枕，我就原諒你。”
    小熊眼光風馳電掣地一閃。
    “我——”張張嘴，日和還沒出聲，門又開了。
    “好吵。”墨綠頭發的少年穿著睡衣，嘟嘴站在外麵，眯著琥珀色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搖頭，“你們在拆房子麼……”
    “啊，越前。”大石又急急忙忙過去開門，“快進來吧。”
    “有夜宵？”抽抽鼻子，貓王子眼睛都沒怎麼睜開，就順著味道往裏走。
    “還有最後一口湯。”從床上掙紮起來，日和晃了晃手裏的碗，很慷慨地遞過去，“解渴夠了。”
    “切。”貓王子逼視地忽略她，眼光一轉，“誒？不二前輩也在？”
    “嗯。”小熊和藹地點頭，招呼龍馬，“來吧，這裏坐。”
    “哇哇~今天晚上有兩個抱枕~”大貓興奮地在床上跳來跳去，忽然腳下一瘸，一不小心栽到日和身上。日和哼都沒哼就倒了，手裏的碗順勢那麼一潑——
    小熊動作敏捷地閃開了。
    龍馬呆呆地坐在旁邊，很久以後依然沒反應過來，看著滿身絳紅色的湯汁，張大了嘴——
    “月、齋、日、和！”咬牙。忍不住青筋暴起，貓王子“呼”一下子竄起來，張牙舞爪就要撲過去拚命，“你在搞什麼啊？這個未夠水準的家夥……”
    “啊啊啊啊，小朋友你別過來啊！小心你身上的湯……”日和開始滿屋子亂竄，“這樣這樣，你趕緊回屋洗澡，衣服我幫你洗好不好？”
    貓王子停住，二話沒說，脫下上衣順便抹了把臉，給日和扔了過去，正好蓋在她頭上。正要脫褲子，被某人一聲暴喝嚇了一跳：
    “等、等等——喂！褲子不用了吧？！那上麵又沒有染到，小朋友，你還真是把我當小工使喚了啊？”
    貓王子奇怪地看了一眼那邊臉上還罩著自己睡衣的家夥，皺皺眉，終於沒反駁。
    其實是懶得反駁吧。
    “我回去洗澡。”拽拽地轉身，恢複清醒的龍馬施施然走出去，“不好意思，大石前輩。”
    “啊？沒、沒關係……”被眼前一幕接一幕震撼到的大石，迷茫地走過去開門，“慢點兒……越前你小心點兒……”
    “去吧去吧，洗洗更健康。”日和無良地揮手，懶散地仰臥在床上。
    “日和，越前走了。”小熊笑著坐過來，歪在日和旁邊，“其實你可以把臉上的衣服拿下來。”
    “我——”日和一愣，悶出一個大紅臉，好在蓋著衣服沒人看到。趕緊手忙腳亂地扯下衣服，短發變得一團糟，“咳，這個、這個，人在非正常狀況下，總會有些、那個……”
    “小家夥，說好今天你給我當抱枕了啊！我們還可以一起玩枕頭大戰。可惡，竟然讓小不點兒逃了……”大貓又跑過來，趴在日和旁邊，閃爍著星星眼看她。
    “好啊好啊，沒問題。”日和滿口答應。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不太想回去和部長獨處。那種兩個人的氛圍太難把握，偶爾她總覺得心裏怪怪的，又說不出究竟哪裏不妥。再加上她本身定力就不強，部長誘惑指數又太高——難保不會出亂子……
    “日和，你……”小熊難得地皺眉，伸手幫她理順頭發，忽然睜開眼睛，又笑眯眯地轉過頭去，“英二？”
    “嗯？”
    “不如我也來吧？窗戶邊的沙發很寬敞，睡兩個人都沒問題——”小熊壓根就沒考慮過把日和給大貓當抱枕，“枕頭大戰，人多比較熱鬧啊。”
    “啊，那真是太好了喵！”大貓高興的喵嗚喵嗚，正要一把抱住旁邊瑟縮的日和，忽然——
    門被敲響了。
    很明顯這是最有禮貌的一個。
    “誰啊？”大石揚聲問。
    “我。”低沉清冷的聲音傳來，“大石，可以進去麼？”
    “啊？手塚？”大石顛顛地跑過去，今天晚上他已經跑了好幾個來回，天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了，“馬上就來。”
    日和一哆嗦，心下卻是暗自奇怪，不知自己究竟在怕些什麼。動了動，倒是朝小熊腿邊靠得越發近了。
    小熊不動聲色，微微眯了眯藍色的眼，手輕輕放上日和的肩膀。
    於是部長進來後看到的情景就很曖昧了。
    少年仰臥著，懷裏摟著一件衣服，小熊的手很隨意地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忽然翻了個身，黑色淩亂的短發，密密地將不二的手覆蓋。
    鏡片上冰涼的光一閃，部長沉著地走到床邊，伸出手去：
    “日和，回房間睡覺。”
    “嗯？”日和作迷糊狀，動了動稍微坐起身來，“沒關係，部長。您先去睡吧，今天我跟英二前輩他們住好了。”
    部長如不動明王，依然伸著手，皺起眉頭：“起來，回去吧。定好了兩人一間，擠在一起豈不是很浪費。”
    “啊？”這是什麼邏輯？日和僵住，轉頭看向小熊。
    小熊安撫地朝她笑笑，如同早就商量好了般地開口解圍：
    “呐，手塚，大家住在一起步也很有趣麼？兩人一間，一個人睡也不吃虧——”不對！小熊忽然一愣，他來這裏的本來目的是要問英二——如果日和也在的話不好開口。沉吟了一下，重新開口：
    “不過，日和，還是回去吧。”糾結，他現在是兩廂為難，“枕頭大戰的話，明天起不來，怎麼回去啊。”
    “是啊是啊，部長，您看不二前輩都這麼說——誒？不二前輩？”日和傻傻地張嘴，疑惑地看著小熊，忽然察覺到他嘴角彎曲的角度不對，“您這是牆頭草啊……”
    “起來吧。”部長上前，拉著日和的手腕就往起拽，“回去趕緊睡——”
    “我不要，部長！”日和視死如歸，一把將龍馬的睡衣蓋在頭上，“您行行好……”
    耍賴。又耍賴！
    部長暗自抿唇，心裏有個聲音叫囂著說絕不能讓那少年留下，冰山臉卻不動聲色。丹鳳眼一閃：
    “月齋。”
    聽到這個稱呼日和一下子就蔫兒了。平複了一下心情麵無表情地站起，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般地淡然道：
    “是，部長。”
    “回去。”
    “不如您罰我跑圈吧。”權衡利弊良久，日和下死決心開口。閉眼，少年高高地仰頭，義正詞嚴地，“因為——我真的很想和英二前輩一起玩枕頭大戰。”
    其實你要換個理由的話，也許會更好。
    “回去。我陪你玩。”想都沒想，部長下意識地一口應承。
    ……
    大家一個沒反應過來，都懵了。
    “——這是錯覺……”好半天，日和拽著手裏龍馬的睡衣，手關節發白，幾乎要把布料撕破。嘴唇扭曲，清晰勾勒的眉眼抽動，“部長，還是算了……”
    部長一愣，臉居然偷偷地紅了。雖然隻有一小瞬，但還是被有心的小熊睜眼逮了個正著。
    幹咳了兩聲，部長嚴肅地開口，臉色沉著，仿佛剛剛那話真的隻是錯覺：
    “不要大意。回去。”
    “我……”日和磨唧著，皺了皺鼻子，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個表情的可愛。垂死掙紮，“您寬限一下吧……”
    部長玉人般晶瑩的臉上終於出現了隱忍的表情。心知如果再這樣下去那自己一晚上也別想回去睡了，挑起長眉，部長伸手一拉——這一拉之下，才想起昨日抱起這少年時，手上身子的重量輕的超常。
    部長一慌，可惜收勢不及，日和終於還是像個蘿卜似的被從坑裏拔起，跌跌撞撞地就衝向部長的胸口。
    小熊眼疾手快地在少年纖細的腰上扶了一把，總算免除了她再一次與部長胸口親密接觸的危機。
    日和心有餘悸地開口：“我還以為又會像第一次一樣……丟人透了……”
    因為離得太近，青草的味道和部長沐浴後的馨香在兩人的鼻端鋪陳開來。
    部長心裏一跳，抽抽鼻子，似乎想要擺脫某種悸動，不自然地皺眉道：
    “什麼味道？”低頭看看少年懷裏站滿汙漬的衣服，“醬湯？”
    原來煞風景的從來就不隻日和一個。
    “英二前輩，不好意思……”本來還想掙紮一下的日和，暗自對比了自己152厘米和部長179厘米的身高差距，知道力量是懸殊的，於是也就放棄了無畏的反抗，“不過部長，我可不可以最後去擁抱一下英二前輩，再道個晚安？”
    這樣她比較不內疚……
    眼看大貓一臉感動地又要撲過來，小熊卻在後麵睜開眼睛拉住了他的衣服。部長暗自一咬牙，揪住了日和的領子，很沉穩地一把將她拖出門去：
    “大石，打擾了。我們走了。晚安。”
    “晚、晚安，手塚……啊，日和、日和也是……”大石結結巴巴地站在原地，徹底忘了關門。
    小個子多麼悲涼啊。
    日和心底垂淚，半晌無語，隻能很配合地跟著部長快走，順便保護好自己纖細的脖頸。
    於是走廊裏傳來了這樣的對話，從301房間開始，漸行漸遠，一直蔓延過整個樓道：
    “部長，我可是乖乖地跟你回去了。”無奈地歎氣。
    “嗯。”聲色不動，簡短又冷然。
    “你得陪我玩枕頭大戰。”安靜，又理所當然。
    “……”
    “啊啊，不玩就算了。”少年小聲地嘟囔，“我的領子，您、您沒有必要拽那麼緊……我呼吸不過來了……”
    “日和，不要鬆懈。”部長緩過一口氣。
    ——根本牛頭不對馬嘴嘛。
    日和譏誚地挑眉：“部長，您說話不算話。”
    “……”
    “好吧，別拉那麼緊……”重新變得諂媚，“您、您——我錯了……”
    “手裏那是哪裏來的衣服？”岔開話題。
    “小朋友的。”日和平和地應道，“我要幫他洗。”
    已經走到了305的門前，部長轉動把手，聞言身形一頓：
    “為什麼越前要你幫他洗？”
    “我、我隻是……”這麼丟臉的事情不要重複了好吧，“咳，照顧後輩很應該吧……”
    部長清冷的聲音穿透了走廊，306和307房間的門哢噠一聲，不約而同開了一條小縫。
    “你進屋趕緊睡吧。”頓了頓，部長斟酌著開口，“我來洗。”
    “啊？”日和皺眉，部長你要當新好男人可以，但是這麼積極就可疑了，“不可以。我答應他了，就一定要我自己來做。”
    “——嗯？”部長捏著門把手，斜斜地扭過身子，麵無表情的臉，隻有狹長的丹鳳眼，閃爍著脅迫的光。
    “……就算您那麼看我……”扭動得如同被噴到殺比死的小強，日和在強大的壓力下，保持著麵目分辨率，掙紮著開口，“也還是……不可以。”
    終於承受不住部長的殺人眼神了，日和吞咽了口口水，揮揮手心虛地道：“不過，您要是真的那麼想洗——真不明白洗衣服有什麼好——還不如幫我把那件帽衫洗了。”
    “水池隻有一個。”部長緩和口氣，開門。
    “都是淺色的，不會染。”少年聳肩，無所謂，“一起洗好了。我洗小朋友的，部長你洗我的，各不妨礙。”
    306和307的房門抖了抖，光線從門縫中加寬，變成了光束，投在了黑暗的地毯上。
    “不過今天我要睡沙發。”少年走進去，沒開燈，“您不用那麼麻煩把我抱到床上去了。”
    部長停在門口，手不自然地抬起，推推眼鏡，明知道黑暗中自己的表情根本不會被人看見，卻依然忍不住左顧右盼：“你會掉下來。”
    “睡床的話咱們中間的過道那麼窄……”您不覺得別扭麼？日和臉一紅，喃喃地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好吧，好吧。”少年閉了嘴，末了忽然開始憤憤地小聲抱怨，一屁股坐在床上，踢掉鞋子，“你們還真是……小朋友走路總提防我摔跤，部長又看到我從床上掉下來——我到底退化到了什麼樣的地步……下次再也不要整出什麼集體旅遊的妖蛾子，我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部長啞然。黑暗中慢慢地走進來，淡笑，不語。
    306和307的門開開了。兩道頎長的人影慢慢閃出來，在看到對方的時候僵住：
    “忍足？”
    “跡部？”
    同時地：“這麼晚了還沒睡？”
    再同時地：“你不也一樣。”
    沉默。
    女王摸摸淚痣，黑暗裏看不清對麵關西狼的神色。
    “這次旅遊很愉快吧。明天要回去了。”關西狼率先打破僵局，磁性的聲音如同耳邊低語，“早些睡吧，晚安。”
    “那麼——”女王雍容地笑，勾起嘴角，“你也一樣。”
    ※※※※※※※※※※※※※※※※※※※※※※※※※※※※※※※※※※※※※※※
    待聽到走廊裏所有聲音都平息下去，301房間中的小熊，輕盈地走過去關門。
    走回來很自然地開口，小熊笑如春樹，看向正啃著麵包的大貓：
    “英二。”
    “嗯？怎麼了不二？”
    “問個問題。”小熊靜了一下，等待大貓吞下食物，“嗯——你撲倒日和的時候，他又沒有抗拒過呢？”
    “啊？”大貓一愣，毫不設防，“他經常捂臉。”
    小熊默記，一邊暗自分析：這不是正常女生的反應，正常女生一般會交叉護胸。
    “那——那，我是說，你覺得日和肌肉發不發達？有沒有軟軟囊囊的感覺？”
    小熊你問的好猥瑣……
    “啊？沒有啊。”大貓嘟起嘴，“小家夥渾身上下都是骨頭，還不如小不點兒結實，哪裏有肌肉，脂肪都感覺不到，胸口平平的胳膊也好細——誒？不二你問這個幹什麼？”
    小熊深呼吸，心說以後絕對不能再讓大貓抱日和了，回過身來應道：
    “啊，我也想抱抱試試看。”少年的笑容溫潤如玉，站起身來，“因為每次都看到英二你抱日和抱的很開心啊——起風了，咱們把窗戶關上吧。”
    “誒？小家夥是我的！不二你不可以覬覦哦……”大貓變出經典的貓臉表情，亮爪子，“好不容易有了抱枕，結果被手塚搶走了。不如咱們來枕頭大戰……”
    “英二……”大石無奈的聲音。
    “很有趣啊。”小熊火上加油，“那我們來分撥吧……”
    長廊，木柱，窗內暗色的燈光，一間接一間滅掉。
    少年們的嬉戲逐漸沉寂。庭院裏的湯池，熱熱的藥氣蒸騰起來，被午夜的風瞬間吹散，金魚草“嘩嘩”倒下一片。泉水一皺，碧綠的波紋，蕩漾間慢慢散開，漣漪不見。
    ※※※※※※※※※※※※※※※※※※※※※※※※※※※※※※※※※※※※※※※
    卻未想到，第二天回程，其間的不順利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
    早起陰雨，每個人都帶著一臉沒睡好的便秘表情，匆匆地在樓上樓下穿梭。日和疲憊地打著哈欠，隨手把昨天洗完濕嗒嗒的衣服擰了擰，塞進塑料袋。
    退房、結賬。離開那古樸的大門時，她最後模糊地回望了一眼。穿著和服的女子跪在長廊的盡頭，溫順地低眉，蒼白的妝容。雨淅淅瀝瀝，庭院內，仿佛是與世隔絕的另一個空間。
    他們匆匆來了又匆匆離開，什麼也沒留下。誰也不知道，下一次再和此地相逢，會是什麼時候，身邊會有什麼人。
    日和忽然就後悔，覺得昨晚上不該那麼輕易地說出“不再組織集體旅遊的話”來。
    大概陰雨天，人的情緒總會這樣。
    沒想到誤了車。等了好久，日和跑去問了問車站管理員，才被告知，因為下雨，大概下一班也會來的很晚。
    說實話，這給本身就籠罩著起床低氣壓的日和很不好的兆頭，所以對誰也沒說，隻輕描淡寫第一句，讓大家耐心。
    然後被眾人眼神淩遲。
    後來大家站在雨裏哆哆嗦嗦地等了一會兒，終於凍得受不了，跑到了一個車站邊犄角旮旯的小茶館裏暖肚子。優雅如女王，此刻也滿身狼狽，一邊拿餐巾紙擦著頭發上的水，一邊很大爺派頭地掏出手機：
    “還不如給本大爺家的司機打個電話，讓他們找車隊來接吧。”
    “跡部。”關西狼幹巴巴地開口，“其實你應該先注意一下。從今天早上開始，我的手機就從沒有過信號。”
    女王不死心，低頭一看，臉白了。
    再掏出個手機，低頭一看，又青了。
    坐在對麵的日和忽然覺得關西狼戲耍女王的舉動很有趣，忍不住壓低聲音笑起來。
    “誒？日和，看你的樣子沒怎麼濕啊。”關西狼眼光一轉，看過來。
    日和被那個引人犯罪的關西腔電的一顫，笑聲立刻卡帶，身子一歪，人倒下，滾到了旁邊小熊的懷裏。
    訕訕地爬起來，眯著眼睛，少年的聲氣帶著濕意，語調平板：“我說，你的關注點跟正常人怎麼都不一樣啊？”
    “誰說的？”阿桃抱著暖烘烘的茶杯湊過來，打量著日和半幹不幹的頭發，還有隻濕了一小片的短袖前襟，“我們也很想知道啊！”
    因為你們都不正常。
    少年頭一歪，撇撇唇角：“大概……大概是因為我站在樺地和鳳——”裝腔作勢狀，“你是叫鳳吧同學？——中間的緣故。”
    鳳張大嘴，樺地依然無表情。
    青學的大家開始用“你很沒有節操”眼神凝視日和，企圖抽打她的良心。
    日和低頭抿茶，哼起了小調。
    等到晚上9點，小雨未停，氣溫有降低的趨勢。車終於來了，旅遊大巴，空空的一輛。
    ——上吧。
    眾人魚貫而入，各自找好座位，疲憊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貓王子一上車，眼光一閃，先坐到了最後一排。然後日和順勢坐下，再然後是小熊。小熊旁邊是部長，女王，靠那邊窗戶的是托腮扶眼鏡的關西狼。
    “越前，到前麵坐吧。”阿桃招呼。
    “不要。”又拽又幹脆。
    阿桃鬱悶地嘟囔：“切。要不是不二前輩在來之前叮囑我要好好照顧你，不能讓你給日和添麻煩，我才不管咧……”
    真相大白！
    ——原來這就是阿桃一路對貓王子大獻殷勤的緣故麼？
    日和腦海中意淫的橋梁瞬間崩塌。
    後來呢？
    後來，經不住瞌睡，滿車的人都睡了個稀裏嘩啦。
    漆黑的夜，濕淋淋的車窗把每個人的表情都映的清晰又生動。
    前麵的大石英二、海堂阿桃等人，倒作一團不分你我。
    最後排的部長正襟危坐，隻是眼鏡滑到鼻尖兒；女王抱著臂，懶懶地歪頭；連關西狼，也忍不住腦袋一下一下輕輕磕上窗玻璃。
    纖細的少年抱著貓王子的手臂，枕在小熊亞麻色的發上。咂咂嘴，柔軟墨黑的發，傾覆下來，鋪滿了人家白皙的鎖骨。
    其實日子這樣扭曲成團地過下去，偶爾展現開一點小情調，也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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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弱弱地：
    咱。。。咱不行了。。==|
    累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