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如果天空要下雨 第1章 堅強的理由(改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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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那麼重愛那麼痛,給我再多勇氣也沒有用
——from《愛那麼重》巫啟賢(《愛那麼重》)
手傷易好,心傷卻難平。
關了手機,拒絕出門,也謝絕任何人的探訪;一心隻想在這密封的天地中,重新找回我堅硬的外殼。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陪父親吃飯,下棋,看影碟,聽音樂;介入他與姚安桐的談話,了解逐日目前的運營情況。
然而,即使這樣竟也不能完全將自己與世隔絕。總有人試圖將我和那不願意去麵對的“外界”聯係起來。這些人中,姚安桐是令我頗為頭痛的一個;吳醫生,是另一個。
這個原本我以為憨厚到不能再憨厚的中年人,不知從何時起,竟權充起信使的職責。
——他很擔心你!
——他說他很想你!
——他說今晚在存夢等你!
——不要這麼輕易就判他死刑,你們還是有機會的!
——他說他絕不會放手!他說他等得了十一年就等得了一輩子!
……
笑笑。
眼裏,唇邊,莫不是悲哀到心痛的笑。
我可以嗎?
是可以拋棄重病的父親,忘記他如何給爸爸下毒,如何使人殘忍的殺死祥叔;還是可以忘了他與我葉家有著怎樣的仇恨?
我可以嗎?
可以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管,隻要和他遠走高飛?可以相信他,並且相信他是真的愛我嗎?
可以嗎?
三問之後,是冰冷到連自己都不敢麵對的猶豫。
愛情遙不可及,那麼,我隻有牢牢的抓住這來之不易的親情。
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盡管停掉了摻有金剛石粉的止痛藥,胃出血的症狀也沒有絲毫的減輕。病痛使他憔悴,也使他暴戾。唯一不變的,是他瘦骨嶙峋的臉上讓人驚心動魄的倔強和堅持。如果之前我還有所懷疑,現在卻能百分之百肯定,他的堅持,除了本身的強悍,其餘的,全都是對我的放心不下。
祥叔說,你是葉家唯一的種,你是你爸爸唯一的孩子。隻有你!也隻是你!
是的,隻有我!
為了這句話,有多少人身死,又有多少人的命運為之改變——我可以扛起這一切,安之若素的活下去嗎?可以當作什麼都不曾發生,什麼都不知道嗎?
痛苦的咳嗽聲在書房裏響起——父親又吐血了!
姚安桐泰然的扭開門,一手拿著染血的毛巾,另一隻手裏握著玻璃杯,透明的杯裏漾著點點猩紅。見我靠在一旁牆壁上,一邊唇角翹起,冷冷的笑著,那眼神,甚是責怪——
眼中閃過傷痛,忘記要在他麵前偽裝淡漠,雙手攥握成拳,咬緊了下唇,掠過他衝進屋內。
“爸!我——”父親拿著另一塊毛巾正在擦拭嘴角遺留的血漬,似被我的大聲嚇到,略不自在的停止手上的動作,將手中的毛巾一丟,輕飄飄的落在不被注意的地方。
這樣細微的一個動作,讓我再忍不住情緒的激蕩,“爸,把逐日交給我吧!以後所有的一切都交給我!讓我來扛!您安心的養病,什麼都不要想,什麼也不要管!隻要好好地活著!”
“爸,相信我!我不會讓逐日毀在我手裏的!”
“傻孩子,”輕輕拍著我的手,父親笑了。那笑容裏帶著虛弱,欣慰和心有氣而力不足的無奈。“本來就是你的……”
一冷一熱的兩隻手交疊在一起,切斷了二十幾年的路,就這樣暢通了……
絕不會讓逐日在我手中垮掉!
話是這麼說的,心裏也是這麼想的;然而做起來,卻是難上加難。
我在學校裏讀的是中文,跟商業完全不搭邊。做些文職工作不成問題,如今要操刀扮決策人,還真有些打怵。
這日,一早便在姚安桐的陪同下來到逐日。
灰白色的大廈在熙攘的人群來往中流動了些許生氣,不像在夜暮中那麼令人抗拒。然而臨到進門,我仍是忍不住停下腳步,抬頭仰望,玻璃窗上浮動的藍天白雲映著金燦燦的逐日二字,顯得分外不真實。
澀澀舔了舔唇角,想到從很久以前就對這幢灰色的龐然大物心存畏懼。原來我的第六感竟是如此精準,從今日起,我的命運果然與它係在一起,怕是一生都不會有解開的機會了。
“大小姐。”站在旋轉門前的姚安桐微微頷首,極優雅做了請的動作。
點頭。
隨他進入寬敞的大堂,櫃台後仍是上次見過的那位笑容異常端莊的接待小姐。想來我是臉上過於淡漠的神情與上次的凶神惡煞實在相差太多,她的臉上閃過些微驚訝,然而很快恢複了職業性的笑臉,向我們招呼道,“總經理,早!葉小姐,早!”
“早。”姚安桐麵上和藹到近似無害,淺笑著回應了對方的問候,對我翹起一邊唇角上毫不掩飾的嘲弄視若無睹。
各部門的主管事先已得到我今天會來的消息,早已在大堂中央集結,遠遠見我們過來,便一字排開,恭敬的頷首。
“大小姐,終於把你給盼來了!”一個麵目不甚清晰的中年男子走出隊伍,自顧自伸手來搭我的肩。側身避過,隻聽他說,“老板終於等到這一天了!能夠親自把逐日交到大小姐手上,老板就是死也瞑目了。”
這話說得恁地不吉利,不由地挑眉,本就不帶笑的臉霎時寒了下來。
細細打量他,地雷西瓜般圓滾滾的胖臉,酒糟鼻,略帶渾濁的三角眼,右眼角居然如女子般長著顆暗黑的美人痣。滿臉油光不說,額上竟也滿是豆大的疙瘩,看來不是營養過剩,便是酒精催發的功勞。這副可笑的尊容還真是不多見,略一沉思,便憶起他的名號:王曦任,PartyQueen的經理。杜睿添被罷職,有他一半功勞。
思及此,冷笑浮上唇角。“有勞了,我爸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您惦著自己的身前身後事就好了。”
一群在商場見慣了風浪的老狐狸們麵麵相覷,怎麼也不曾料到我的回答竟是如此辛辣。在他們失神的空當,電梯在麵前停妥。撇了撇嘴,不理身後各種詫異,探究的眼神,自顧自進了電梯。
上行至11樓,電梯門開。
姚安桐率先走出去,等了半天不見我跟上來,遂回頭示意。疑惑的看著他,腳下卻並不移動,我爸的辦公室明明是在12樓,他玩的這是哪出?
果然,閃閃發亮的眸子帶著他慣有的算計的笑,姚安桐道,“時間太倉促,來不及重新裝修辦公室,隻好委屈你先用這間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眼神慢慢凝起來,結成千年寒冰。
“你是故意的!”我指責道。
故作懊惱,他道,“我以為你會喜歡呢!”食指輕彈著下頜,他眼中笑意不變,“現在來不及準備另外一間了!大小姐,怎麼辦呢?”
語畢,挑釁的等著看我的反應。
既然他導好了開頭,我自然要不負眾望將這出戲演下去。於是,在我接手逐日的第一天,當著大小高層的麵,嘴角含著冷笑,踩著厚厚的高跟鞋,重重甩上了辦公室的門。
如我所料,原本貼在門上的金屬牌子端端正正放在桌上——
總經理:杜睿添。
這個刻意回避的名字,就這樣有所防備,卻又猝不及防的闖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