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天幹物燥野火生  第7章 東風破(改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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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無其事原來是最狠的報複
    ——from《想哭》陳奕迅(《你的陳奕迅》)
    兩個小時後。
    醫務室。
    善良但有些絮叨的老校醫邊用鹽水仔細清理的我額上的傷口,邊責怪著:“整理衣櫃居然還能被掉下來的行李箱砸破頭!現在的年輕人怎麼半點自理能力都沒有!”
    閉著眼睛,翹起一邊唇角。冰冷不帶溫度的血順著額角流下來——我的血果然和我的心一樣,都是冷冰冰的麼?
    再一個小時後。
    杜睿添盯著我額上泛著紅的白紗布,眼睛幾乎與那塊染血的紗布化成同樣的顏色。
    “怎麼這麼不小心?”他說,聲音啞的像化不開的墨。
    笑笑。
    他卻毫無預警的伸過手來撫在我的傷處。
    來不及躲開,隻能任他手心的溫度敷在額上。下意識退了退,我說,“幫我請假。我想回家!回我爸那邊。”
    他點頭,想也不想要問我為什麼。
    再兩個小時後。
    滿園的紫色鬱金香開得仍豔。晚風帶著些微涼意送來陣陣香,車子穩穩停在關公銅像前。下車,張開雙臂迎著風深呼吸。良久,我側頭問杜睿添,“我爸回來了麼?”
    他點頭。
    我笑。以比鬱金香還豔麗的顏色。
    書房。
    “我的生日禮物呢?”開門見山的,我說。
    放下手中的報紙,父親看了看我額上裹著的紗布。指指麵前的椅子,會意,順勢坐下來,臉上依舊帶著笑,我說,“我想通了,我要那件生日禮物——那輛MZ0622!現在就要!”
    杜睿添瞬間便想通了前因後果。一雙眼緊盯著我的額頭,微抿的嘴上寫著不讚同。
    扁著唇,定定的看著父親,打定主意不肯退縮。
    父親似乎也有些了悟。
    於是,他笑了笑,道,“睿添,打電話叫她過來吧。”
    杜睿添和我皆有些意外——我爸,居然默許了?
    我以為還要經過一番抗爭才能取得的勝利,就這麼——到手了?
    又一個小時後。
    我和杜睿添並肩站在門口。他的嘴唇一直緊抿著,身板挺得僵直。
    笑笑,故意不去看他。此刻我身上穿著寬鬆的背帶牛仔褲,白襯衫,腳上蹬著馬頭靴,右手提著工具箱,左手拎著一把小巧精致的斧頭。盡管額上的傷口仍然很疼,心情卻是閑適而悠哉。
    有生以來我第一次這麼有耐心的在等人。
    等著尖銳的刹車聲伴著西下的夕陽響起在這郊外的別墅前。
    等著明黃車裏鑽出的那道豔紅的身影。
    終於——
    窈窕的美女從明黃的車子裏搖擺生姿的踏出來,酥軟嬌嗔的聲音隨之響起,“什麼事這麼急啊!大老遠的把我叫過來。人家忙了一天累得全身都快散架了!老頭子一點都不知道心疼人!”
    “大小姐真是有分身術啊!”看到我,她頗有些意外,“大小姐今天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呢!”瞄了瞄杜睿添,她別有用心的道,“雖然比這個是差了點,也總好過撿別人用過的破爛吧!”
    “別太過分了!”杜睿添向來淡然的臉上帶著怒。
    好一句“別人用過的破爛”,若是放在兩個月前,我又會為了這句話抓狂不已吧?
    笑笑,在她詫異的目光中點點頭,我說,“破爛嗎?隻怕這樣的破爛也不是你想撿就撿得到的吧!你問問我哥,他是破爛你是什麼?破鞋嗎?”
    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狠狠跺了跺腳,撂下一句“走著瞧”便悻悻鑽進屋裏。
    不一會兒,書房裏傳出女人尖銳的喊聲。“那個神經病!她有心理問題就應該去看醫生!要不要我幫她介紹個精神科醫生?”
    笑笑,伸伸胳膊再活動一下頭頸。拍拍手中的工具箱,轉身看著杜睿添,夜幕下的他看起來既模糊又遼遠。此刻,站在兩條線之間的他,他的心情,是怎樣的?
    我的心忽然有些微涼,卻隻是笑笑,說,“哥哥,我要開始了!”
    ……
    夏夜,也可以薄涼如水。
    舒展了酸痛的胳膊,接過杜睿添遞來的濕毛巾,抹幹了臉上的汗,心滿意足的癱坐在地上。
    “小心!涼!”他說。
    笑笑,不以為意的擺擺手。
    他又遞過一瓶擰開蓋子的礦泉水。也不道謝,接過來便咕咚咕咚喝到痛快,用剩下的水衝淨了手,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咕噥聲。
    打在關公像上的鐳射燈,孤零零的穿透無邊的黑夜,無聲的照射出我們一站一坐兩個身影:微微的透出某種難言的孤寂。
    之前的三個小時,杜睿添一直如座石化了的雕像,默不作聲的站在門口,看著我將嶄新的甲殼蟲砸毀到麵目全非——
    果然是破壞容易創造難!
    隻三個小時,二十幾萬的小跑車,從此變成一灘廢銅爛鐵:純皮的座椅更是被劃成一條一條,像個殘破的門簾。
    得意地打量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就像在沙灘上堆砌沙堡的孩童,渾身帶著說不出的酸痛,心裏卻有無法言喻的暢快。拾起地上躺著的唯一完整的“MZ0622”的車牌,任性的伸出手,由著杜睿添拉了起來。兩手一攤,索性任性到底,我說,“哥哥,背我吧!”
    微微一怔,他順從的背轉過去。
    他的背並不寬廣,卻帶了某種長久以來我一直渴望的東西,莫名的讓我覺得溫暖和安全。
    靜靜的伏了上去,聽著他穩健而強勁的心跳聲,仿佛一切都可以不用理會,仿佛可以就此安睡。忍住眼中酸澀的感覺,慢慢閉了眼,卻聽他悠悠的道,“你總是如此任性!讓人怎麼放心呢?”
    緩緩張開眼,一直潛藏心底,模糊到不著邊際的某個念頭一瞬間變得清晰無比。
    苦笑,我道,“人,我無法左右,這死物,我總還護得了!”
    默默背著我穿過客廳,父親和宣穎姿都在座。後者一臉忿忿的青紫,卻礙於父親在場,發作不得。
    自杜睿添背上探出頭,露出孩提般開心的笑,搖了搖手中的車牌,我向父親道,“謝謝爸!這份禮物,我很喜歡!”
    臉上微微有些動容,父親輕輕點頭,“喜歡就好。”
    我有些詫異,無論如何也接不過話頭。
    第二日一早,逐日醫院的吳醫生便被拉過來給我做檢查。
    其實不過是皮外傷,根本不值得如此大費周章,隻是我的大事小情由杜睿添一手操辦慣了,由不得我說不。
    吳醫生是逐日的老人,對我也不見外,被杜睿添問的緊了,便極不耐煩的道,“我都說了隻是皮外傷,小心別沾著水,過幾天就能好。你一遍一遍還有沒有完了?怎麼著?信不過我?信不過你就另請高明!”
    杜睿添這才噤了聲,摸著鼻子微微一笑。
    我也跟著笑。
    有時覺得,如果我能是杜睿添的女兒,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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