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夜半夢醒人不知  第5章 凡間(改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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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愛我嗎?你給我的溫柔是寂寞嗎?
    ——from《你愛我嗎》範逸臣(《信仰愛情》)
    周遭熱鬧的人聲漸漸遠去,恍惚中似乎已掙脫了軀體的束縛,一直飄啊飄啊,不久便有溫暖的白光將我團團裹住。揉揉眼,時空已悄然轉換,穿著潔白長裙的我光裸著腳,懷中躺著已然半舊的洋娃娃;凝神,街對麵酒店裏盛放的光芒引著我不由自主的走過去。
    隔著玻璃,我看到從來都是板著臉的男子竟然笑得無比放鬆;他的身側,懷抱嬰孩的年輕女子臉上有著初為人母的喜悅;她淡淡笑著,不時以臉頰輕輕貼近嬰兒麵上。看得出,她十分愛這個孩子。
    繈褓中的嬰孩安靜的熟睡著,他的臉孔有些模糊,卻又帶著奇異的熟稔,隻看了一眼,我便沒來由覺得心酸——
    前來道喜的人們擠滿了小小的飯館,到處流轉著溫馨而濃鬱的笑聲,氣氛熱烈而歡快。這時有人端了酒杯走到近前,男子抬手示意,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隻聽來人高聲道,“今日鴻哥雙喜臨門:一來是大小姐滿月之喜;二來,我逐日終於一統城南。來,大家為鴻哥的雙喜臨門幹杯!”
    “幹杯!”興奮的人們齊齊賀到,場麵在瞬間被推至高潮。
    然——
    尖銳的刹車聲撕裂本有的喜慶歡笑!
    手持開山刀,麵目猙獰的彪形大漢碎碎咒罵著由驟然停下的麵包車內蜂擁而出,酒店的大門隨之洞開,酒瓶墜地,罵聲四下裏響起,大紅的幔布變成了血的象征——
    扔掉手中的洋娃娃,某種驚覺了悟讓我突然衝過去,撐開兩手擋在門口。然,那些惡魔竟似完全察覺不到我的存在,若無其事穿透我擋在門前的身體,拔刀衝了進去。
    然後,我聽到類似負傷野獸發出的悲痛咆哮——
    拔腿衝到人群盡頭,那裏,一把重型開山刀正斜斜劈開年輕女子的脊背,微笑還留在她的臉上,雙眸卻已緊閉,腥甜的血濺了嬰孩滿臉——溫暖的,殘酷的,蘊含著深沉無比的愛和詛咒。
    無力的跪倒在地上,雙手掩麵而泣,“媽媽!媽媽!”我哭道。
    光影流轉著,緩緩倒下的臉孔幻化成另一張,先是姑姑,再來是我:另一個麵色蒼白,全然陌生的葉蓂子。
    她張開含著血淚的眼,含著滿腹的不甘和幽怨,三個人的聲音婉轉糾結在一起,她們說:“蓂子,快逃吧!逃得越遠越好!記住,千萬不要回逐日來!”
    淩厲的開山刀隨即變成了槍,從冰冷的槍口裏射出來的子彈仿佛都長了眼睛,每一粒都正中心髒。
    砰!砰!
    心裏影響生理,由惡夢中驚醒,捂住嘴,勉強拽住唐糖的衣角,道,“我想吐……”
    她反射性的跳起來退後三步。
    “我想吐!”
    唐糖呆呆的看著我,隔了大約十秒鍾才反應過來——
    “我扶你去洗手間!”
    掙開唐糖,背抵著門,伏在抽水馬桶上大吐特吐狂吐到胃裏麵空空如也。
    “咳——咳——”
    “好些了嗎?”她輕輕拍著我的背。
    想揮手示意,卻使不出半分力,隻得含混的嗯了一聲。
    她長舒口氣,放下心來,開心的道,那就好。
    無力的笑笑,並不與她計較。
    剛才冒了一頭的冷汗,腳跟也有些發軟,將半身的重量都支在牆壁上,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開機,等了幾分鍾仍沒有隻字片語進來。
    用力呼出一口氣,按下撥號鍵,平板的女聲再一次響起: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還是關機!
    胃裏流竄著冷意,周身也覺得涼颼颼的。扁著唇,眉毛輕輕挑著,對準抽水馬桶將手機用力擲了進去,狠狠掀動衝水閥,眼見小小的金屬塊在水流中掙紮起伏,心中湧起莫名的快意。
    “你幹什麼?”唐糖有些傻眼,忙拉開我,“發瘋了啊?”
    力竭鬆手,呶呶嘴不發一言;等到水流緩慢止住,銀色的光澤仍在池底心有不甘地閃耀著,我忍不住咧著嘴笑。洗手間門上掛著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動,似乎有人進了隔壁間,唐糖和我隻顧著大眼瞪小眼,誰都沒太在意。
    她看著我的目光十分可疑,讓我也不禁懷疑自己看起來是不是很像在借酒裝瘋。
    “真的沒事嗎?”她忍不住道,“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搖搖頭,推開她徑自走到洗手台前,冷水打在臉上,人又清醒了些。對著鏡子有些出神,也許不用等到明天一早,我便會為自己剛剛的行徑發笑不已。
    正愣著,唐糖抓著我的手臂忽然收緊,指著身後,聲音壓得極低,她道,“那邊好像有聲音!”
    “怎麼了?”唐糖的身形擋住門裏大半的情形,但我仍嗅到某種不同尋常的味道。
    “打……擾了!”忽然冒了這麼一句出來,唐糖猛地轉過身,垂著頭跑了出去;經過身側時,我分明看到她耳根子漲得通紅。
    笑笑。撞到那麼香豔刺激的場麵,這小妮子說不定躲去哪個沒人的角落了。才想著,眼角瞄到熟悉的身影,仔細一看,竟是兩個醉醺醺的男人正拉扯著唐糖,向裏側包房拖過去。
    心中暗叫不好,扶著牆踉踉蹌蹌衝上前,用力拉開其中一人,我叫道,“放開她!”
    “蓂子!”一見是我,唐糖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
    被拽開的那人慢半拍的回過神來,晃晃悠悠站直了身體,“又來了一個——呃!”大著舌頭打了個酒嗝,莽漢依舊色迷心竅。“走,陪大哥喝兩杯去!”
    眼角撇過不以為然,轉身朝唐糖安慰的笑笑,才拉起她要走,另一個滿臉橫肉的醉鬼不聲不響繞到身後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邊拍著漲得圓鼓鼓的肚皮,嘴裏邊不清不楚的說道,“道哥和海哥在道上混的有些年頭了,誰見了不賣咱三分薄麵!看你們倆年紀還小,沒見過世麵,海哥也就不跟你們計較了!妹妹隻要從今往後跟著海哥,擔保你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上天入地誰也不敢為難你半分!”
    看來這位也沒少喝,滿嘴的胡說八道。色迷迷的眼睛在我們身上來回打量著,自稱海哥的醉鬼向同夥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將我和唐糖圍在中間,推推搡搡的同時,還不忘了上下其手。
    隻覺一陣急怒攻心,又一次躲開對方伸過來的髒手,我用力甩了一巴掌過去——
    怔怔看著我,雙方皆有短暫的愕然;甚至連唐糖也不禁由身後探出頭來,攥緊我的衣角。
    橫肉男眼中神色由剛才的渾濁不堪變得充滿暴戾,危險的信號才在腦中閃過,厚實的一掌已經迎頭而來,左臉挨了重重的一下,力道之大讓我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蓂子!”唐糖傻傻的看著我,一時間止住了抽泣。
    嗡嗡的耳鳴伴著腫脹發熱的半邊臉,口裏瞬間湧出腥鹹的味道;看著馬上就要走到近前,滿臉凶神惡煞狀的橫肉男,我咬著唇,心裏便發了狠:隨手在地上摸起一樣事物,下意識向他頭上砸去——
    砰——
    盯著自己手上破碎了的隻剩了一半的空酒瓶,再看看橫肉男——顯然他也被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弄懵了。
    有血,自他的頭上落下來:一滴,兩滴,三滴......
    越來越多。終於,我的眼前被一片血紅色所包圍。
    然後,我開始控製不住的尖叫起來——“血!”盯著他的頭,我反反複複說著。
    “蓂子,你怎麼了?別嚇我!”唐糖搖晃著我的胳膊。
    “血。”慢慢轉過臉,眼光費力的在她的臉上對準焦距。“好多血......”我說。
    依稀看到有抹藍光從遠處奔來——
    有救了!
    心裏模模糊糊閃過這樣的念頭。笑笑,放鬆自己靠在唐糖肩上,軟軟的投入黑暗的懷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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