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他理順這些思緒，紅衣女人又在大殿的另一端對她的侍從說：“別去管那些不知死活的家夥，去辦該辦的事，錯過時辰就不好了！”
    “是。”素衣女子應了一聲，轉身來到大殿西麵的一堵牆壁前，不知按動了什麼之後，石牆便緩緩移開，露出深不可知的黑暗。
    素衣女子邁步走了進去，再出來的時候，身邊已經多了一個被五花大綁，弓著腰，走路跌跌撞撞的身影。
    當她押著那個人走上高高的蓮花祭台，整張臉清晰曝露在頭頂銅燈照耀下的時候，躲在圓柱後的玉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晶亮的大眼睛，細長的眉毛，嬌小的鼻子，削瘦的身形如同女孩兒，這不是小妹陳婉一直在找的小福子嗎？他真的在這裏。
    如此說來，小靈子是不是也應該和他在一起呢？
    就在玉蟾錯愕的像被閃電劈中一般的時候，紅衣女人也來到小福子身邊，一把抓住瑟瑟發抖的他，拉到臉前，冷冰冰地說：“今天你的死期到了，不過比起你在宮裏豬狗不如的活著，死才是真正的解脫！”
    聽到這句話，小福子頓時嚇得縮成一團，布滿血絲的眼睛泛著青光，仿佛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記憶，嘴裏不停翕動著：“我……我……”
    他想說的是，我不要和他們一樣。
    看到他這副樣子，紅衣女人的臉上沒有半分憐憫，反倒發出令人膽顫的冷笑：“怎麼樣，心裏很怕，很怨吧？我要的就是你這樣，看著這麵鏡子！看！”
    小福子嚇得猛一抬頭，躲在暗處的玉蟾也再次清楚地看見了他嵌在蒼白麵容上的那雙眼睛，交織著驚恐、怨怒、無助與苦苦的哀求。一看到這雙眼睛，她的心髒也跟著咚咚劇烈跳動起來，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從腳底逐漸蔓延全身。
    也不知為什麼，既便命懸一線，小福子仍然拚死不願去看那麵銅鏡，紅衣女人便粗暴地揪扯著他的頭發，硬將他拽到銅鏡麵前。
    “不許閉眼，隻要你敢動一下眼皮，我馬上送你去見閻王！”她用力提著他的腦袋，不讓他的視線有任何偏移。
    小福子這才不得已地盯住這麵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暗光的銅鏡，鏡子裏頃刻間便映出他的瞳。
    那雙原本漆黑明亮的瞳仁裏此時盈滿了驚悚，整張臉也完全扭曲變形，連額頭突突跳動的血管都一道道清晰可見，仿佛這麵鏡子是一張血盆大口，隨時可能將它吞噬一般。
    “對，就著樣，看著鏡子，不管你有多少的怨氣，有多少的恐懼，牢牢盯著鏡子！”
    隨著紅衣女人詭異冰冷的聲音，小福子眼裏的驚恐越來越濃，身子哆哆嗦嗦的，仿佛隨時可能散架一樣。
    至於躲在暗處的玉蟾，全身的汗毛也都豎了起來，後背早就冷得跟冰一樣了。
    站在她身邊的叔堅，臉上雖然保持著一貫的鎮定，然而唇角也是繃得緊緊的。
    祭台上的小福子仍然在不停顫抖，此刻，他覺得身體很冷，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真的冷。如果有誰能救救他，給他點溫暖該有多好啊！他這樣不切實際的想著。沒想到隔了一會兒，真的有股暖流掠過皮膚，可是不知怎的，當那陣暖流過後，他又突然覺得腹部很疼，是那種從來沒有過的，從血管透到骨髓的劇疼。他低頭一看，才發現肚子上出現了一個血窟窿，滾熱的血水撲撲地向往湧，還冒著熱氣。
    哇……慘叫聲頓時在大殿裏回蕩開來。
    “我叫你看著鏡子！”
    紅衣女人一手緊掐著他的後頸，固定住他麵朝鏡子的臉，一手再次舉起明晃晃的短刀猛地刺進他的身體，鮮血噴濺而出，他的肢體像垂死的魚兒般劇烈扭動，哀號慘叫，可腦袋卻始終動彈不得。短刀從他柔軟的身體裏一進一出，不多時，鮮血便流遍整座祭台，空氣裏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和紅衣女人陰森刺耳的笑聲。
    躲在暗處的玉蟾差點就忍不住就要衝出去，可是叔堅卻一把將她緊緊抱住，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絕對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
    就這樣，當鮮血流盡的時候，小福子也漸漸停止了掙紮，身體變得像死魚般僵硬，可是，直到斷氣那一刻，他的眼睛都沒有閉上，始終洞開著，裏麵慘白的瞳仁空茫地望著麵前那麵古鏡。
    紅衣女人滿意地收起凶器，將他的屍體甩到一旁，然後轉頭望著她的幫凶：“這是第幾個了？”
    素衣女子答道：“這是第六百九十個了。”
    “很好，最多再三年的時間便能湊夠人數了，到那個時候……”說到這裏，紅衣女人便沒有再說下去，但猙獰的麵具深處卻似乎浮起一絲陰邪的笑容。
    素衣女子與她會心一笑：“如今宮裏人人都視死殿為禁地，誰都不敢踏足，那男人心裏有鬼，更是避之唯恐不及，相信您多年的心願很快便可達成。”
    不知是聽了素衣女子的話心情大好，還是剛殺完人，精神亢奮，紅衣女人輕輕擺擺手，連聲音都透著愜意：“好了，今天便到這裏，我去休息了，你把這裏弄幹淨，不要玷汙了祭壇。”
    “是。”素衣女子恭敬地伏下身，目送她緩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