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嘩”雨聲漸大，我迷蒙地睜開眼，已是半夜時分。時鍾“滴答滴答”地轉，再過幾分鍾就是零時了。想起外麵的衣服還沒有收進來，我不舍地從暖暖的被窩裏爬起來披件衣服向陽台走去。
    直到所有的衣服都一件一件地移進來後，我也睡意全無，索性披著外套來到陽台透氣，這已經是小友小內離開的第二個晚上，一個人住著，空落落的寢室十分不習慣。外麵漆黑一片，夜深人靜，整棟宿舍隻有我的寢室的燈是亮著的。雨滴斜打在屋簷、窗戶上發出“叭嗒叭嗒”的響聲。
    “當”的一聲時針指向子夜十二點。
    “丁零零”一陣風吹過傳來遠方的鈴聲，我拉開窗戶循聲眺望，校園後門上拴著的鈴鐺在風雨中不時劇烈搖擺發出“丁零零”的聲音，纏繞在鈴鐺上的紅絲綢時時隨風飛舞，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我卻看得很清楚。
    冰涼的雨滴隨風飄進未關的窗戶灌進我的頸脖。“啊嚏”我又打了一個噴嚏，這才想起我的感冒還沒完全好，本能裹緊披衣，重新窩回去睡覺。
    清晨校園熙熙攘攘的充滿了朝氣。
    “ＨＥＬＬＯ，ＭＹＦＲＩＥＮＤ！”敏嘉一把搭在我肩上半靠著我湊到我耳邊悄聲問，“聽說你去鋼琴室呢？”我點點頭。幾秒鍾的猶豫後她的笑容更大了，鼓勵地捶我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別放在心上。哲學係的學生不會信那玩意吧，堅持馬克思唯物主義！”
    等等，她在說什麼呀？敏嘉是外文係的，難道……我一把抓住她激動得差點吼出來：“你怎麼知道的？”
    “豈止是我，全校都知道了。現在你可是我們學校的名人了。”她白了我一眼，果然不出所料。
    “我走了。”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她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丫頭，來無影去無蹤。
    走進教室，宋丹丹尖銳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我。看什麼看，我臉上又沒花，我回敬她一個白眼。教室裏反常地吵鬧，每個人的臉上神色各異，我差點以為走進茶館了。
    “行了，我不跟你較勁兒。”宋丹丹拉我坐下，一貫不耐煩的語氣，“你沒聽到昨晚校園後門的鈴鐺響了嗎？”
    “你怎麼這麼關心我了？”
    “誰關心你呀！我隻是……隻是你坐我後麵，要是你有個什麼事兒不也害到我了。”她像被捉到的賊一樣慌亂掩飾，過了幾秒她的聲音小下去，“再說，你要真有什麼事兒以後鬥嘴的人都沒了。”
    我笑，這丫頭啊，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擔心我卻死活不承認。從進了鋼琴室我和她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雖然我們表麵上還是水火不相容，但我能感覺到她“毒舌”背後的關心。我甚至覺得，我們是很多年的朋友。正笑著，她向我扔來兩個白眼，我立馬打住。
    小友小內快回來了，我高興得不得了，跑上跑下去曬她們的被子。她們不在的這幾天，發生了好多的事情。張主任的冷酷，那天莫名其妙離開的學長，大家討論的鈴聲，還有我和宋丹丹的事情都好想和她們說說。最讓我高興的還是孫丹丹不再刻意刁難我了，看著曬得暖暖的被窩，我在心中祈禱她們快快回來。
    “真的沒有騙你，那晚我確實聽到鈴鐺響了。不僅是我，我們寢室的人也都聽見了我們嚇得身在被窩裏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那晚真的好恐怖！”
    “我也聽到了，怎麼辦？我好害怕……”
    不遠處有兩個人一邊曬著被子一邊悄悄私語，神色緊張，特別是較小的那個戴著眼鏡十分忐忑不安，我還沒來得及問她們，她們看見我投來的目光相互使了個眼色匆匆走開。隱約聽到“別理她，她進過鋼琴室是個不祥之人”傳來。
    鈴聲？難道又和鋼琴室一樣有著我不知道的事情？誰來告訴我……
    “溪苫！”
    “溪苫”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我還沒來得及起床就被飛撲而來的兩個人給壓了下去。不用看也知道——小友、小內。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日不見漫長如世紀。我們這幾個死黨最深有體會了。有她們在的時候總是熱鬧，一掃近幾日的壓抑。
    “溪苫，你沒事吧？”小內鬆開我後的第一件事就緊張兮兮地細心檢查我有沒有什麼地方受傷了。
    “怎麼會呢！”我覺得被朋友關心的感覺真好。說到朋友，我今天也碰到敏嘉了。她不是讀外文係的嗎？怎麼這麼早就到學校了？難道是為了我進鋼琴室一事故意來安慰我的嗎？想到這兒，我的眼中泛起陣陣濕氣，真是感動得快淚奔。
    我正打算把心中堆積的話全說出來，看到小友一改往常的活潑似有心事，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我不想朋友再為我擔心了。也不想給她們徒增煩惱。
    “由紗！”我被人一把拉住，一個比我略高的漂亮學姐激動地拉住我的雙手，眼中是遮不住的期待和喜悅。她的眼神漸漸黯下去，不好意思地不住向我道歉。
    “對不起，看著背影有些像忍不住跟了過來，是我忘了，由紗學姐很早就離開我們了，最近總是認錯人。”她低下頭十分自責，有著掩飾不住的傷感之情。
    看著她失落的離開，我的心中亦是一片惆悵。由紗學姐正值豆蔻年華卻親手結束了自己寶貴的生命，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難以言語的傷痛吧。
    年紀輕輕，卻已是物是人非，多麼令人歎惋。
    想著想著，我不知不覺來到音樂教學樓。猶豫片刻，我還是走了進去，扶著樓梯間的欄杆我一步一步走下去，“咚咚咚”的高跟鞋敲打地麵的聲音回蕩在空寂陰暗的樓梯間裏。推開鋼琴室的門，這裏依舊透明的落地窗，飄逸下垂的白紗，黑得發亮的鋼琴，寂靜而悲傷。
    潔白的鋼琴幽幽散發著奇異的黑色，像磁鐵一樣吸引我忍不住走過去。輕撫上鋼琴架，再次感受到的那冰冰涼涼的順滑感覺。手往下移，冰涼的感覺觸動心底裏的弦，像是熟悉，像是感傷。
    指尖順勢撫到琴鍵，輕按一下，美妙的鋼琴聲在寂靜的房間裏響起。坐在柔軟舒適的鋼琴座上，抬起另一隻手，開始彈起鋼琴。美幻般的聲音響起，輕快明朗，回蕩在空空的鋼琴室。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明媚憂傷回旋反複的琴聲勾人回憶，令人沉醉，沉浸在琴聲中的我，眼淚卻不知不覺漫出來，大顆大顆落在琴鍵上。
    窗邊的白紗又輕輕飄了起來，一如這悠揚的音樂，又漸漸凸顯出一個人形……
    沉浸在悲傷中的我，一邊流著淚又一邊一遍遍彈奏著同一首曲子。
    琴聲時而加快，時而放慢，時而低垂，突然！聲音卻又是如此的急促，雨水般激烈，再慢慢舒緩下來，陷入緩慢的低沉，不斷變幻交錯的旋律，迷人的音符，我彈奏的雙手，隨著這哀婉變幻莫測的音符，不斷轉換著節奏。
    一遍遍，又一次次，彈奏。
    獻給愛麗絲……
    這樣一首貝多芬的名曲，不斷回蕩在寂靜無人的音樂樓上空。
    空蕩蕩的鋼琴室，飄揚的白紗窗，垂肩的長發，跳躍的手指，我不斷彈奏這首從未學習過的，名曲的悲傷。
    音樂一遍遍飄蕩上空，樓下人來人往的學生漸漸駐足停下，凝望上清冷音樂樓。
    我隻顧自顧自地彈奏。
    眼淚，卻不斷流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