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叮當”鐵勺在杯子裏搖晃著。
    “木心哪――”
    “嗚呼嗚呼”頭上的小吊扇竭力的運轉，然而……
    “木心呐，我這把老骨頭，末了是不是給你們貼麻煩了？!”老人垂危的喘了喘一口氣，歪著頭盯著背對著的人，眼神卻恍惚著。
    “奶奶，您別這麼想，您這樣說，讓我們怎麼辦呀，我給您衝了杯白糖水，您先喝一喝，這可是老四他啊專門拉著平車徒步走了三四公裏去到那縣城給您買的白糖泡的哩！”木心坐在床邊，一邊用勺子濾了濾，一邊吹著熱氣，少一會才端好湯匙放在老人的嘴邊：“奶奶，你可要喝呀，可不要浪費老四他的一番心意啊！”
    “又讓你們倆破費了，以後可不要再花些不必要的錢給奶奶買這些東西了，你們倆賺些錢不容易，更何況還有小傑那孩子――”老人顫巍巍的說著，眼中隱隱有些淚光打轉。
    “奶奶!您再這樣說，我可要生氣了！”女人作怒狀，眼圈微微泛紅。
    “好，好，我不說了就是了，你可不要生氣呐”
    “您喝完這一杯，我就不生氣了！”
    女人哄笑。
    “我喝就是了”
    木心聽到一勺一勺地喂給老人，不時用毛巾擦了擦老人從嘴角流露出來的白糖水。
    “好了，不喝了不喝了”
    “再喝一點吧！”
    “我喝不了了，先放旁邊邊吧。”老人咳嗽了兩聲。
    “那我放您床頭櫃這了，渴了就喊我，要不然就喊小四，我們都聽著呢！”
    “我知道了，你快忙去吧，我這老婆子不需要你整天伺候我!”老人揮了揮手，示意女人離開。
    “奶奶，我叫小潔過來陪你”，女人說罷，高聲喊了兩下：“小潔，小潔!”
    “奶奶，您先休息著，我去喊那小家夥過來陪你”木心笑著對老人說，起身不忘給老人掖了掖被子，離開時又看了看老人。
    “去吧，去吧”老人揮手道。
    木心轉身走了出去，蹲下拍了拍手：“小潔，過來!”。
    “媽媽？”
    木心看了看這個渾身膚色枯黃的，一手就能將倆個手腕攥在一起的孩子，心裏頗為不是滋味。
    “媽媽，你怎麼哭了！”男孩好奇的摸了摸媽媽臉上的淚水，然後將沾上淚珠的手指舔了舔：“鹹的，是鹽巴，媽媽把鹽巴弄眼睛裏了嗎？”。
    “噗”，女人摸了摸兒子的顴骨笑著說：“媽媽沒哭，剛才媽媽用鹽巴洗臉了，鹽巴是鹹的，讓眼睛自己啊就流出湖水了，可不是媽媽哭出來的！”。
    “媽媽用鹽巴洗臉，爸爸會罵你的！”
    “那小潔給媽媽保守秘密，不讓別人知道好嗎？”
    “老奶奶也不能知道嗎？”
    “不能，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兩個人的？”小方潔問到。
    “對，倆個人”木心扶著兒子的肩膀說。
    “那好吧，我一定會保守秘密的”，小方潔緊緊握了握拳頭，沒有肉乎乎的小拳頭，隻有皮包骨似的保證。
    “好，那我們拉勾勾”木心作出勾手指狀。
    “拉勾勾？”方潔瞅了瞅媽媽的溝溝指，然後伸出自己的小拳頭，慢慢的伸出小手指，然後彎了彎。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木心勾著小方潔的手指晃了晃：“好了，這樣我們就都作了保證，如果方潔不遵守承諾啊，夜晚就會有老貓把方潔叼走，再也找不到爸爸媽媽了!”
    “為什麼老貓要把方潔叼走，卻不去把小貓叼走，二奶奶那裏有很多小貓，等老貓來的時候，我把小貓送給他，這樣他就不會叼走小潔了，還會送給小潔好多好多魚，然後媽媽把它們炒成小魚幹給奶奶吃，這樣奶奶就好了，就可以陪小潔一起玩了！”方潔眨了眨小眼睛道。
    “我不知道奶奶吃不吃小魚幹，但我知道奶奶想讓小方潔過去陪她玩，方潔願不願意呢！”木心柔和的問。
    “那好吧，等我晚上去二奶奶家抱小貓的時候，我在給他們的貓媽媽商量一下!”
    “嗯，那小方潔快去吧，老奶奶要等著急了！”
    “那我去啦！”
    “去吧！”木心緩了緩身子，看著小家夥光著腳丫跑了進去，不禁失笑著搖了搖頭。
    “奶奶，老奶奶，你喊方潔幹什麼呀！”
    方潔撲在老人床頭邊搖了搖老人的身子，這才見老人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奶奶？”
    老人扭過頭來瞅了一會道：“呦，這不是小方潔嗎，怎麼有空來奶奶這了！”。
    “不是奶奶要方潔來的麼”
    方潔眨巴著小眼睛說。
    “奶奶喊小潔來的呀”
    “對啊”
    老人瞅著小方潔的臉許久。
    “奶奶？”，方潔小手摸了摸臉上說：“奶奶看什麼呢，我臉上有東西嗎？”。
    “方潔臉上沒有東西，奶奶是想看看方潔長大後的樣子。”
    “那奶奶看出什麼來了嗎？”
    “我看到方潔長大後的樣子是個大帥哥，有好多漂亮的女孩會喜歡你，然後方潔找了個漂亮的女朋友，生了一堆小孩子!”老人笑著捏了捏小方潔的臉，可是連肉都捏不出來，老人心疼的摸摸小方潔的臉：“在小潔成為大帥哥前還是先吃胖一點，就隻有奶奶喜歡現在的方潔的小竹竿~”。
    “奶奶，‘大帥哥’是什麼鴿，能吃嗎，還有為什麼要有女朋友，不能有男朋友，為什麼要生一堆小孩，生一個不好嗎？為什麼有了女朋友就能有小孩，誰生的？是小潔嗎？怎麼生？疼不疼？”方潔看向老人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奶奶？”
    “呃，小潔以後就知道了！”
    “為什麼要以後？”
    “因為――”
    “什麼？”
    “你上床來做就知道了！”老人笑著說，眉毛卻擰成了內八字。
    “那好吧！”方潔拉著聲音，然後在床邊扒拉著小腿，接著“咕嚕”一下就翻了過去，歇了一會才在床邊坐好。
    “往裏邊坐點”
    “坐這裏嗎？”
    “嗯，小潔要坐好了！奶奶給你拿個東西!”老人悄悄地說。
    “什麼呀？”方潔好奇的看著老人從從床裏頭攥了一把東西出來，紅紅綠綠的，很新奇的樣子!
    “小手伸出來，兩隻手哦！”
    “好吧”
    老人將手中的一把東西放在即使兩隻小手也捧不過來的小小空間裏。
    “哇――是糖耶!”。
    “你嚐一塊”
    方潔捏著一塊硬糖的一角，直接塞在嘴巴裏，用牙一勒，整顆都進了嘴巴!
    “好甜哦，這就是糖的味道嗎？”，方潔高興的將眼睛都眯沒了。
    “好吃嗎？”
    “好吃!”
    “那方潔把剩下的糖果放在布袋裏，不要讓別人知道啊!”老人笑著說。
    “像媽媽一樣嗎？”方潔鼓著一邊的腮幫子問。
    “啊？”
    “媽媽說她用鹽巴洗臉了，不能讓爸爸知道，也不能讓奶奶知道!”
    “那方潔為什麼要告訴奶奶呢”
    “奶奶好，糖也好，方潔第一次吃到甜甜的東西。”
    老人聽完歎了一口氣：“方潔會告訴媽媽嗎？”。
    “不會，聽奶奶的！”，方潔信誓旦旦的伸出手指頭說：“那我們拉勾勾吧！”。
    “噗”，老人笑出了聲說：“奶奶現在動不了了，拉不了勾勾了！”。
    “那，嗯――”方潔撓了撓頭思索著。
    “方潔陪奶奶睡一會就算我們拉勾勾了”
    “那好吧！”，方潔躺在床邊，又往裏挪了挪：“奶奶，午安”。
    “午安”
    老人閉上眼睛，呼吸漸漸綿長了起來。
    方潔聽了一會，沒什麼動靜，這才扭頭看向身旁的老人。
    “奶奶？”
    “奶奶？”
    方潔輕輕的喊了一會，見老人睡的安沉，這才慢慢的坐了起來，小手直接伸向布袋，掏出了一把紅紅綠綠的糖果，方潔看了看糖果，笑了起來，然而一滴淚珠打在了一顆糖果上。許久，方潔悄悄的趴在床上往牆那頭瞅，直到看見一個張著“大嘴巴”的紅袋子――
    方潔做賊似的的一邊扭頭，一邊往裏邊放糖，直到全部放完，額頭上已經全是汗珠，他用袖子抹了一把汗，然後看了看老人，盯了一會，看見她額上有幾縷沒梳好的頭發，用小手往兩邊扒拉了一下，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做完這些，方潔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發呆了一會，然後躺了下來，他盯著黑黢黢的房頂上那爬上爬下的蜘蛛，不一會兒就收獲了它的午餐，方潔看著蜘蛛蹲在蒼蠅的肚子上不動了。
    “蜘蛛原來是在蒼蠅的肚子上睡覺啊!”
    方潔抱著這樣的想法也閉上眼睛睡覺了。
    房間內，女人從從頭下翻出了一個包著東西的布，扯開四角，看見裏麵蜷到一起的圓柱紙，仔細數了一數，一共六百五十二塊七角三分錢，不多不少，這才放心來，從裏麵抽出五十塊，又將剩下的錢放好，將布的四角揣好，然後放在床頭深處，按了按，才端好心攥著那五十元走向男人：“方遠，這是五十塊錢，給奶奶，小潔買隻雞嚐嚐鮮，你也是，該喝點補補身。”
    “老婆――”方遠拿著五十元，心中不是滋味。
    “去吧！”木心抬手趕了趕。
    “那我去了？”
    “去吧！”
    木心看著男人走出了房間，她站在窗戶邊看了看，看見男人回頭看了一眼，笑著揮了揮手，直到男人消失在牆角，這才收回目光。
    一隻麻雀“啾啾”的從男人短暫停留地那片天空安閑的蕩過

    作者閑話：

    方潔：甜好糖~
    口水沾濕了被子
    “是甜的！”蜘蛛甩著八條腿爬上了河流，結果發現――有洞！
    “裏麵有什麼呢――還是進去瞧瞧吧！”
    於是，蜘蛛高興的鑽進了甜甜的“山洞”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