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靈,招魂令 第3話 驚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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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藍桑市,妄浮山腳下。
漫無邊際的黑色,與天邊融為一體,陰陰鬱鬱。放眼望去,月光攀沿而上的山路,有些陡,坑窪的路麵,壓根望不到盡頭。
妄浮山是座神山,也是座雪山。據說在很久以前,也是座荒山。
因這裏天寒地凍,山路彎彎繞繞,大雪覆蓋,稍有不慎,就會迷路。長期的嚴寒饑餓,還有雪崩,將很多登山者永遠困在了這裏。
但也有不乏成功登頂的,回去後更是一帆風順,飛黃騰達。所以,來爬山的前仆後繼。
登頂可以帶來好運。
山頂的神像很靈。
因為登頂的人極少,所以這也成了炫耀的資本。
這也算是藍桑市的商機。
隻是後來,無緣無故出事的人多了,封山了。再後來,就是限票限人。因為被吹捧得很厲害,所以,這裏的票越來越難買的到,變成了普通人不可及的地方。
於是,又變成了資本家的遊戲。
天太黑,路還遠,柳預讖的眼神還不好使,所以他看不到白雪皚皚,隻覺得一股寒流撲麵而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還好他沒醉,隻是微醺,借著一丟丟不影響他清明的酒意出來撒撒潑。
所以,剛剛在家裏還知道來的是雪山,帶了件禦寒的羽絨服,此刻穿上,還是不敵這突如其來的寒。
即使是暹城冬天最冷的時候,一件羽絨服已經很保暖了,可他站在這山腳,手腳冰涼,哆哆嗦嗦。
暹城距離妄浮山,也不過八百公裏,四個小時不到的高鐵,這天氣卻是天差地遠。
往下看,怪不得冷呢!
他還穿著個真絲睡褲,那風輕輕一吹,就毫無預警地鑽進了他的褲管,攀著他的小腿肚往上爬。涼颼颼的,就和有不知趣的小鬼故意撓他一樣,怎麼可能保暖?
他這一身奇葩穿著,既沒有溫度,也沒有風度。
作為一個兢兢業業,上進又努力的奮鬥青年,這是常態。好吧,其實不是。他很久以前出門還是會樂意收拾自己的。
畢竟現在的男男女女都庸俗,沒個看得過去的外表,體麵的打扮,在路上和人說個話,那都會被當成人販子的。
隻是後來,工作久了,突發狀況一多,日夜顛倒的,他沒空收拾自己。而且四周又是一群大老爺們,他就越發沒有收拾自己的興致。他就是在時管局的熏陶下一步步變成了屌絲。
乞丐說,這座山裏住著神仙。
柳預讖心裏笑了笑,神山嘛,即使沒有神仙,各種鬼啊,鬼仙還是有的。畢竟這裏是地府的地盤。非要說什麼特別的地方,那就是特別招鬼。
乞丐說,這裏北有屍鄉山,南臨三瀛海域,乃風水寶地。所以那藏在山頂老樹的酒,肯定是有人想借著這神山的靈氣養酒。
但是乞丐又說,他等了好幾年,沒遇見過主人家。那裏的酒都被他喝得七七八八了,看樣子,那主人家是不會回來了。
一半路都還沒走完,乞丐已經在他耳邊嘀咕了老半天酒的位置,山頂枝繁葉茂的老樹下,埋的並不深,但有好多年了。
酒越放越沉,越沉越香。
借天地靈氣養出來的東西,運氣好點的,也可以沾一沾靈氣,修性養身。當然,靈氣之地,必定也吸引著惡。
這是相生相克法則。
不過以他招鬼的體質,養出的酒多半不能喝。
兩人上山途中,乞丐還神叨地給他一個鏟雪挖坑的工具,一隻銀勺子。
一隻吃飯的勺子,用來鏟雪,還真的是夠了。
看來他真的很想喝酒,才會大半夜不好好待在家裏,跑來嚴寒地吹風,聽個陌生人神叨叨。
柳預讖望著手裏外觀精致的圓溜溜的銀勺子,想起了他妹妹柳預安來。
他妹妹看起來嬌弱弱的,但卻是毀勺子小能手。在家裏吃個冰淇淋,那勺子也能被折斷去。
柳預讖掰了掰勺子,感覺質量不錯。等下要是鏟雪不斷,他就決定送給柳預安。
此刻,天已經完全暗下去了,看不清前方的路,完全靠著柳預讖的手表盤發出的細微燈光,往上一步步走,在蓬鬆的雪地踩出坑坑窪窪。
天邊,是被漆黑籠罩的漫無邊際,隻餘點點微不可聞的星辰。
一股刺骨的涼意突然從脊梁骨竄起來,緊跟他身後的乞丐突然喊道:“鬼啊!鬼啊!”
耳朵都要被震聾了,真是沒有見過世麵!
轉過身子,借著微弱的表燈,他看到一隻青麵女鬼。這樣的鬼周身戾氣不重,攻擊力不強,嗯,也沒有主動攻擊人。
她隻是默默提著一盞點著綠油油鬼火的燈,一動不動。
可是,那個乞丐剛剛還和他吹噓了半天,說自己是不死之身,活了一千年,見過各種奇形怪狀,凶神惡煞的鬼,現在已經雞飛狗跳,腳底抹油跑下山了?!
說好的鬼不可怕,說好的保護他呢?
跑得倒是賊快,眨眼就沒影了。
然後,就剩他和一隻女鬼大眼瞪小眼。
他目光剛撤回來,就見那女鬼快同他麵貼麵了。那張青色的臉,陰森森的,幽幽地打量著他。
“臥/槽!靠近前你就不能吱個聲?”
柳預讖嚇得不輕,下意識就往後跳了一大步,邊吐槽邊咬破手指,直戳鬼眼。
鬼的眼睛和人的不同,它們的整個鬼眼,眼珠就好像被畫上去的一樣,一動不能動,漣著黑氣,是小鬼的命脈。
怨氣越重的,黑氣也越重,但那張臉、那眼珠會腐爛,從右眼珠開始,仿佛裂開了一樣,要是蔓延到左眼,兩隻眼睛都已經裂開了,那也要成怨鬼了。
不過,這一隻,左眼輕微地裂開,腐爛程度不深,看起來有些笨拙有些別扭。
柳預讖沒下去手。
畢竟這個鬼沒有害他,就算他的指頭快要戳穿鬼眼了,這鬼依舊杵在原地,不逃跑,不還手。
“你是何處的野鬼?怎麼不去投胎?”
柳預讖撤了手,順手在白羽絨服上一抹,羽絨服上劃過一道血跡。
他借著弱光打量著這個女鬼,長發飄飄,一身披麻戴孝的粗布衣,上身下/身看著著實別扭。上身嬌小,下/身魁梧。
隻聽女鬼如風般輕幽幽地說道:“大人,小女子在等人。”
等人?
一個女鬼在等人?
又是一段陰陽相隔的戲碼!說不定她等的人早就投胎了。這樣執著於世,到頭來注定是一場空。
算了,隻要她不作惡,愛投胎不投胎,地府的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們時管局向來和地府不和。地府要是出什麼亂子,他們局長估計會放鞭炮慶祝。
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這麼大晚上的,連個聽他嘮嗑的都沒,無聊得有些可憐了。
柳預讖往山頂的方向看了看,又往山下打量了一番,往前又或者往後,路好像差不多。
但他從不走回頭路。
既然決定了要走,那就沒有往回走的道理。
他無視那隻女鬼,仍舊往山頂的路走去。
他又獨自走了大概兩個小時,一路孤零零地竟然沒有再遇到一隻鬼。
他哈欠連天,困頓的上下眼皮大戰了十幾個來回。他忍不住從包裏掏出煙和打火機,嫻熟地將一隻煙夾在指尖。
柳預讖此人,空有一副俊美無邪的好皮囊,壞習慣臭毛病一大堆。
愛抽煙、愛喝酒。
尤其想事的時候,整個煙灰缸裏瞬間丟滿了煙頭。
重度精分話癆。
拖延症。
愛睡懶覺。
不做家務。
不做飯。
要是做起飯來,能要人命。
最大的優點,大概就是他那詭異的好人緣。鬼界,人界,妖界,但凡他走過的地方,總會有認識他,願意同他稱兄道弟的。
此時,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突然擦起一抹微弱的火花,即使再微不足道,也是漫漫長夜裏唯一的光。
柳預讖抽了好幾口煙,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也清醒了許多,不知不覺中終於來到了乞丐一路嘮叨個沒完的老樹下。
那老樹一點也不像乞丐說的枝繁葉茂,四季也不凋零。它的樹幹很粗,已經枯萎了,早就隻剩下樹枝幹,雪瓣偽裝的小花蕊包裹著樹枝。但這方圓幾裏,也隻有這唯一的大樹了。
他突然有些異想天開起來。都說這是神山,風水寶地,好不容易來一趟,他可不能白白回去。大概是第一次來妄浮山,多少有些興奮。
他喘著粗氣,猛吸著這空氣,不是說日月精華嘛,多吸吸,說不定能多活幾年呢。他還想著要不許個願?這畢竟也是他的生日。
不過這生日過得也是怪無聊的,就他一個人,連個鬼都沒有。為了一口酒,他竟然那麼大老遠跑過來。
看來,他真的不能閑。
閑是一種病。
柳預讖百無聊賴地盤腿坐在地上,拿著勺子刨了老半天,突然看著勺子發笑。
他是哪來的自信,覺得這勺子好用的?那老人家又是哪來的自信,給他這個的?
不過這勺子夠結實。
中肯的評價,心裏想著把它帶回去給柳預安當做禮物了。
他把勺子扔在地上,從包裏翻了半天,就剩個老荀給他的“驚天動地”了。
柳預讖拿著“驚天動地”,毫不猶豫地捅雪。他捅了老半天,捅到腰彎得發酸了,他才突然覺得自己絕對是閑得犯傻了。
這山頂的寒風刮得他腦門疼,酒意散下去後,他才重新擁有了腦子。
他到底為什麼來這裏?
舍不得浪費拿五萬塊錢換來的票?
要是程彧不給他還錢,他就去、去告狀。
想來喝那獨特的美酒?
陌生人的話能信嗎?就不應該和陌生人說話!
朝暈花開,淒辰星河……
那是他十二歲以前唯一的記憶。
臘月天裏,竟然百花齊放。
明明是白日,他卻看見了滿天星辰。紅色染盡的天邊,一顆星辰突然從天上掉了下來,掉進了他眼裏。
他翻過古今中外各種典籍,在一本《山癸野史》裏看到過。
據說,在女媧,伏羲都獻世後,天地好長一段時間都陷入混沌,天邊也破了道口子。
人間大旱,寸草不生,饑荒瘟疫,民不聊生。
就在這時,幹旱的土地上突然長出了芽,瞬間開花結果。百花齊放,五顏六色。
天邊銀河饒月,星辰點點。一顆顆辰星從燒得火紅的天邊劃過,一顆不知從哪冒出的星辰穩穩立足於漆黑的夜空之中,異常奪目。
那天,萬物複蘇。
那天,生機勃勃。
那天,朝暈花開。
那天,辰星耀眼。
那天,三界轟動。
那天,神王降世。
《山癸野史》流傳度不高,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
他小時候看不見,所以總是會買一堆盲文回來看,後來能看見了,還是保持了這個好習慣,看書。
隻是他看的大多數都是撒狗血的小說,也造就了他的知識淵博。
不過,他看不懂盲文。那本野史也是無意間在地攤上買的。
柳預讖的媽媽請來了一個算命先生,柳預讖給那老先生一說,那人卻說那是凶兆,血光之災。
他才剛從鬼門關拉回來,這老先生就開始咒他有血光之災了。
於是,眼睛複明的十二歲,別人眼裏謙又懂禮數的他,把一個老先生給揍了。
自己兒子剛好就被說有血光之災,他媽媽對他揍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口頭上和老算命的說會好好教育孩子,背地裏卻看自己孩子有沒有受傷。
他媽媽說是因為神明降世,說他看到的是神明,是神明救了他,因為他活了過來。
可他不信神。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不信。就好像柳預安信神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他也是從骨子裏就覺得神不可信。
雖然柳預安和他說,在他生病前,他是神明發燒友,也就是信徒,隻是突然就脫坑了。
他依稀還記得十二歲病好去學校和同學顯擺他看到的奇觀,同學不信他就算了,還帶著一群人嘲笑他是個智障,然後他就和一堆人大幹了一場。
即使他掛了彩,他仍舊覺得自己牛氣衝天,因為他一挑二十五。
但不管這世上有沒有這種奇觀,總會有一個是拿來做念想的。而他對十二歲之前的念想,就是那場奇景。
柳預讖望了眼與天邊化為一色的山,把“驚天動地”用力捅進了刨的坑裏。
突然,隻感覺一陣地動山搖,本來就看不清東西的近視眼,隻聽得劇烈一陣響,腦袋一懵,就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