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聞儒笙恭敬的行禮，聞與辛也起身行禮，忽略方才的一出鬧劇，老嫗高高在上的衝下邊的小輩點了點頭。
    而身側的端坐的少女和她身邊忠誠的護衛，卻沒有被要求離開座位。
    聞與辛心裏有些憤憤不平的，但怎麼說自己也算是偷偷跑出去的，是犯了錯的，所以麵上不敢表露出對老祖宗的慪氣。
    老祖宗是唯一一個關注到了這次會麵的問題關鍵點:“地上睡著的是誰？”
    “啊！”聞與辛一拍腦袋，方才跪著的人工墊子，這事件的牽頭者——宿晞金！
    “這是祖上曾與我們討過法契的，宿家公子——宿晞金。”
    “哦？度了魂二的那個？”
    “……”聞與辛無言，僅剩內心苦淚千行。
    “他與眉姑娘要解婚契來著，便是祖宗身邊坐著的那位。”
    聞儒笙明白老祖宗還是老樣子，狠狠的往表妹心底捅了一刀，於是站出來解釋道，老祖宗親自起身，杵著拐杖來到宿晞金麵前，靜看了一會兒，又回身坐回去。
    笑長空隻覺得不知是否是錯覺，老祖宗走回來的時候，好像一直在看自己。
    隻聽老祖宗那平緩的聲線道:“是該解。”
    笑長空重重的點了頭，表示深以為然，心底對這位的尊重又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此外還有一事。”聞與辛拿出了懷裏揣著的奇怪獸核，攤開給老祖宗看了眼。
    老祖宗看後果然一皺眉，卻也沒說什麼重要的，隻說:“此事我知曉了。”
    說罷，她起身便想解除法契，領著眉卯氷站到宿晞金身旁，幾下的靈力流轉之後，她對眉卯氷說:“不行。曆年曆代的長輩加持下，還需得他爹娘，你……心中的親人到場才行。”
    “嗯……他之前說他已經修書一封回家。想來不日便能來了。”眉卯氷說宿晞金，而後頓了躲，“我的話可能比較複雜。”
    老嫗點了點頭，眉卯氷趁機提出更多的訴求:
    “還有，我和宿公子之前因為沒注意法契，所以……折損了一大截修為，能順手補回來嗎？”
    老嫗聽後敏銳的看向了她身後的笑長空。笑長空不知怎的，被老嫗一看，總覺得心事被看穿了，心虛不已。但是眼眸低垂了片刻，複又抬眸直視老嫗，像是在說我的心意確是如此，怎麼著？
    在老嫗緩慢的搖頭後，眉卯氷明白了，失去的修為，隨風而去了。眉卯氷的心情如同山體滑坡，一路從高山滑入海，跌入海溝，依舊沒到底。
    那可是她辛辛苦苦，甚至在秘境中苦修了兩年才修來的！！！
    鬼問靈不留宿外人，但老祖宗還是留下了他們，因著那法契，至少說明宿晞金一族從前與鬼問靈有過交情的。
    老祖宗一指門外，說:“外頭有人會帶你們去休息的地方。”
    隨後眼神在笑長空、宿晞金與眉卯氷之間流轉了幾輪，指了笑長空，讓他背上宿晞金出去，她聞家還要開個教訓小輩的家會。
    因著不能恢複修為的眉卯氷聽後，忙提起了一份精神站出來反對:“不太好，方才他們三人與那巨獸搏鬥，都受了傷。我是唯一沒有參與的，也沒受傷，理應由我來背他。”
    “我沒事，這傷都愈合了。”笑長空連忙回答，生怕眉卯氷又把這活攬下。
    老嫗看了眉卯氷好半天，疑惑的問:“你想解法契嗎？”
    “？”眉卯氷感到莫名其妙，這是什麼問題。
    “……”笑長空的手悄然握緊劍柄，在眉卯氷疑惑的沉默中，推算了好幾遍現在殺了宿晞金有什麼後果。
    “……”過於明顯的殺意讓聞與辛和聞儒笙默默的緊了緊衣領，盡可能離笑長空遠一些，而老嫗並不在意笑長空的那些小心思。
    她關心也隻關心眼前這與聞與辛差不多年歲的女孩。
    就像是她說不願意，哪怕宿晞金哭爹喊娘的要解除法契，那都不可能實現，隻要她想。
    眉卯氷沒這個心思，比起這個，方才得知了修為回不來，她的心情已經奄奄的。
    假設這婚契還在，不小心與陌生異性擦肩而過撞到了就要沒一半修為，太損了。
    這法契屬實損人不利己。
    “當然想啊。這法契太不方便了。”眉卯氷擰眉控訴。
    “知道了。我會讓鬼軍替你去尋尋親人。你去休息吧。”
    聞與辛震驚，回頭看聞儒笙，向他尋求認同證明自己耳朵沒問題:“？鬼軍？？？？”
    聞儒笙更震驚:“老祖宗，鬼軍嗎？？？”
    老祖宗沒理睬那倆大驚小怪的晚輩，指了指門口的鬼侍:“來，背宿公子下去。”
    “姓笑的，你也跟他走。”
    眉卯氷剛想問自己呢，也跟著走嗎？就看見門口有個半透明的雙丫髻小丫頭，好奇的張望著。
    “……姨？？？”聞儒笙與聞與辛不顧老祖宗的，震驚的會回身去看那門口的小孩鬼。
    眉卯氷沒注意聞家兄妹說的，也發出了同樣的音節:“咦？有個小孩？”
    也不需要老祖宗開口多說，她便踏出門檻去跟著小女孩走了。
    “那不是！小姨嗎？？”聞與辛震驚的回頭看著老祖宗，卻怎麼也看不明白她的意思。
    聞儒笙卻自覺捕捉到了重點，震驚的看向老祖宗，吃驚道:“祖宗！你看上人家小丫頭年輕貌美了！！！”
    啪的一鞭子與聞與辛甩出的動作如出一轍，威力卻強上了百倍，若不是聞儒笙躲閃及時，他方才所站的地方已經留下一道又深且冒著黑煙看起來有毒的長坑。
    聞儒笙在心底感慨祖宗真是非常信任他啊！一個不慎直接歸西了就！
    老祖宗一改和善的麵貌，陰沉著臉問聞與辛:“鬼問靈不入俗世的規律，是第幾條？”
    聞與辛看了看身旁深長的勾，深知這次犯了老祖宗大忌諱了，連忙跪下:“是……是第一條！”
    “你說說，這為何是第一條？”老祖宗怒極反笑。
    “因為鬼問靈上下皆為命格特殊者，入世者，死。”聞與辛深深拜下，心底卻不以為然，不過是曆年來宗門裏大家各有各的倒黴之處罷了，碰巧過問世事的死了罷了。
    “哎。”老祖宗默了許久，看著兩個孫輩，到底沒能狠下心把鞭子甩到她身上。
    “你將來，是要成為鬼問靈的掌門的。”
    她轉過身，不再多說，擺了擺手讓二人離開。
    不過，這並不代表就不用受罰了。
    聞與辛一出門便看見了自家美豔的娘親，那風華絕代的美婦人拿著法契正等著她的時候，心涼了半截。
    “娘……娘親…”聞與辛試圖撒嬌喚回一絲絲母愛。
    “呀？”美婦人笑得不見眼睛，“老祖宗沒把你打個半殘啊？”
    說著，她的法契便展開了，纖纖玉手之上出現了——一根竹子。
    區區一根竹子罷了，聞與辛卻克製不住身體的顫抖了起來。
    區區一根——一根在她娘親手上能甩出破空聲的竹子，狠狠的抽在她的小腿肚子上，紅痕立顯，但婦人手也沒停，又是一抽，紅紫交錯。
    聞與辛也不是個傻的，拔腿就是跑，嗷嗷叫著:“救命啊，謀殺親女兒啦！！”
    聽聞這句的眉卯氷站住了，呆在原地，回頭看去，對麵樓閣有一看不清臉的婦人，正追著聞與辛要打。
    心底不是滋味，但說不上來，究竟是怎麼樣的難受。
    “沒事的。”小女鬼娃握住她的手，冰冰涼涼的氣包裹著她的手，歪著腦袋抬頭偷看她，“有娘親會挨揍的，沒有也不算壞。”
    聞言，眉卯氷勾起了嘴角，於是童言無忌罷。
    兒時的事，且隔了一世，她也是很久很久沒去想了。
    久到都忘了自己的那未曾謀麵的娘親。
    “或許吧。但是呢，偶爾也會想感受一下。”
    眉卯氷誠心的說。
    而小女鬼娃似乎不能理解她的感受，眨巴了一下眼睛。
    她憑著剩餘不多的魂思想了想，咧嘴一笑，連忙舉手自薦:“我也會她那招！竹子抽人神疼無比又不會皮開肉綻的那招！”
    眉卯氷聽著聞與辛的慘叫，擺手婉拒:“那倒是大可不必硬要感受一下。”
    而聞儒笙因為不辱使命的帶回了聞與辛，所以沒等來自己的母親，卻因為出言不遜惡意揣測老祖宗的想法而被罰。
    不過，罰嘛，什麼時候去領罰都可以，他現下比較知道小姨帶眉卯氷去哪裏入住。
    聞儒笙偷偷跟上小姨，看著眉卯氷在小姨的引導下，走進了老祖宗不讓人進的閣樓中。
    聞儒笙也想跟進去，但這邊有禁製，他過不去是其一，其二倘若硬闖，老祖宗必定第一個知道他沒去領罰，那就要個人全劇終了，下一個在鬼問靈被親娘追著打得鬼哭狼嚎的就會是他了。
    於是他拐回去領了抄書的罰，便回到了自個的樓閣，推開門，裏邊坐著的是端著茶正要喝的笑長空。
    一見這瘋狗，聞儒笙立馬把門又合上了。
    聞儒笙疑惑的想:我走錯了？
    他退了幾步看了看牌匾，確定是自己的樓閣。
    他估算著這估計是老祖宗的安排，還是委屈一下自己去表妹房裏睡吧。他剛轉身，身後的門從裏邊被打開了。
    “怎麼了？”笑長空問他，臉上掛著的是十分和藹可親的笑容，與他之前聽聞和見到的閬風岑大弟子的風評一致。
    可這都是假象！！！！是假的！！！是騙人的！！！
    倘若他方才沒見到眉卯氷消失在屏障之後，呆愣了數秒的笑長空不暇思索就拔劍運氣就往屏障上砍，衝擊的風波之大，就連躺著的宿晞金都波及得調了個頭往外滾了一段距離，被聞與辛一腳踩住這才穩住了。
    隨後笑長空嚐試了幾個都非常消耗靈力但傷害極高的劍招，企圖突破結界未果。被劍氣逼退的聞與辛原本想著趁他停歇的間隙上前勸他別急。
    哪曾想，笑長空的劍鋒一轉，對向了聞與辛。
    “把我師姐怎麼了？”
    那神情的陰狠就像是如果得不到結果，他就地像是剜了妖獸的獸核一樣，當場剜了人的心。
    聞儒笙那時還覺得事態可控，雖然不知道表妹怎麼區區一指就不敢動了，笑長空的劍法雖然了得，但他和表妹聯手也並非打不過他。
    “笑道長先別急，許是老祖宗……”
    他還沒說完，笑長空抬眸一個眼神，那份淩厲的眼神，就像是比方才那隻巨獸更龐大更凶惡的野獸在盯著他看，這像是在血脈上的壓製，讓他一動不敢動。
    隨後他的耳側刮過一陣淩厲的風，能感覺這風在克製，盡力不撫上他的臉，隨後聞儒笙驚喜的發現耳側一縷發就這麼被削斷了。
    可是根本沒看見他出劍啊！！他的劍還指著聞與辛的脖子呢！
    隨後看了看聞與辛吃驚和悚然的表情，他恍惚間意識到，這是……笑長空的劍意。
    誰家！好人！劍意！是因為！師姐突然！消失了！悟！出！來！的！啊！！！
    這就是個！瘋狗啊！！
    羨慕與吃驚和害怕同時出現的聞儒笙心情複雜，他連忙拿出法器防禦。
    “把師姐給我交出來。”笑長空盯著兩人，卻透過兩人，盯著屏障。
    像是在透過屏障，威脅那個感知與屏障捆綁的人。
    聞儒笙表示看了那一幕除了更加明白笑長空的心思以外，覺得覺得恐怖，總覺得他找錯人幫忙了。
    誰知道眉姑娘身後，有這麼一隻瘋狗啊！
    眼下要獨自麵對笑長空，他的內心有點慌張。
    “笑…道長”聞儒笙幹笑了兩聲，笑長空一眼便清楚他的恐懼，沒想著立刻馬上便讓聞儒笙理解接受這樣的自己，笑長空放輕聲音道:“抱歉了，屬實是關心同門安危。”
    “？？？？”聞儒笙嘴都快歪到一邊去了，看著笑長空，“同門？隻是同門？？？”
    “好一個同門……”聞儒笙都快被氣笑了，這拙劣的謊言究竟說給誰信呢！！
    很快聞儒笙就明白他說給誰信了。
    笑長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他們走到三層的客房，推開門進去，是呼吸均勻的宿晞金正在沉睡，而他的跟前還飄著一位男的。
    但這一室淩亂又潦草，隨處可見折斷的桌椅、被砸出坑的木柱。
    笑長空卻指了指那背對著他的男子虛影，說了一聲:“師姐。”
    唰的一下，那虛影的拳頭凝為實體從笑長空側頭躲開的位置襲來，險些打斷聞儒笙的鼻梁，好在聞儒笙退了一步，隻有拳風慢了一步刮來，吹亂他的發型。
    而後那虛影又收手不動了。
    聞儒笙喘著虛驚一場的粗氣看向一旁躲開的笑長空，他正掛著微笑，招呼他一起再下樓。
    聞儒笙連忙跟在他身後下樓，不可置信的頻頻回頭，不清楚這是哪位祖宗拘下的魂。
    結果到了一樓會客室，方才碰見笑長空喝茶的地方，笑長空笑著看他。
    看得聞儒笙感到心裏發虛，大難臨頭，隻聽笑長空輕輕開口道:
    “喜歡。”
    一拳頭忽然出現把笑長空打成一道虛影飛了出去，聞儒笙好不容易跟上了他飛出去的速度，隻看見笑長空已經起身拍了拍自己摔在外頭柱子上帶下來的木屑。
    那虛影也像是一眨眼就到了他麵前，笑長空不想一開始被迫擊飛，而是與虛影有來有回的打了起來。
    聞儒笙這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