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眨眼的功夫，我跌進方才的結界之中摔在了雪地上。
    頭頂有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著我，我懷疑是方才碰上的那隻惡心的巨獸，倉惶著抬頭看，那陰影是被巨大鐵鏈拴住才不至於飛走的島嶼及其上的空中樓閣所投下的。
    隻一眼，我所撐著的雪地就突然消失不見，眼前又是一黑，再一次失重下跌。
    再次的下落讓我跌進一片滿是羽毛的屋子裏，這間屋子太大，羽毛疊成三四人高的小山，卻沒能填滿屋子。
    羽毛堆的邊緣，靠近門的地方站有一位老嫗，她扶著身前的拐杖，另一隻正搭在門框上，像是要出門，隻是她看起來甚至比我還震驚。
    她的聲音卻比外表沉穩許多，疑惑的問：“你是誰？你怎能進來？”
    “我……等會。”我正在羽毛之中狗刨，剛一張嘴就有幾根細小的絨毛往嘴裏鑽，決定先出去再觀察這位老嫗。
    好一會才從這小山一樣的羽毛堆中，刨出一條生路。
    腳落到實地才感到踏實，從羽絨中走出來，攏了攏身上的雙囍，雙囍十分靈性，僅僅是耷拉著仿佛隻是一件披風，讓人起不了絲毫的疑心。
    我這才能仔細看這老嫗，小老太太皺著眉頭，骨相極美，如今這外貌看起來像半隻腳踏入棺材的模樣，可是即便是如此模樣，皺紋爬滿臉龐，她也依舊神采奕奕，她的目光仿佛永遠炙熱，難以熄滅。
    她身穿華緞，黑金相間更是富貴非常，頭上的裝飾卻簡單大方，一圓紅寶石金釵懶懶的釵在頭上，顯然這身打扮不過是她的常服。
    老嫗同樣也在打量著她，越打量眉頭越緊鎖，越緊鎖老嫗越開不了口。
    眉卯氷見老嫗看似要發火，連忙道:“方才您孫女讓我們把靈力傳到結界上的，我一觸上便接連穿過陣法來到此處。”
    “……”老嫗依舊看著她，緊盯著她，滿臉的複雜。
    盯著眉卯氷非常不自在，老嫗沒有盯得過分久便轉過頭去往外走，道:“修為有點低。”
    眉卯氷:“……”真是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主。
    她已經從初時不知笑長空被梵錦折騰走的修為多重要，到如今自己也被法契散得差不多見底了，方知那時笑長空得多氣憤。
    她從屋子裏出來時，才發覺她已經置身於這浮空島嶼的空中樓閣之中，她低下頭去，周圍雲霧繚繞，連地上的雪都看起來不那麼真切。
    可此處日暖天清，不像傳說中那般荒涼，鬼問靈這冷嗖嗖陰森森的名字與此處實在扯不上聯係。
    老嫗帶著她走出那間屋子，拾階而上。
    “你叫什麼名字？”
    那老者問，聲音中的驚愕已經消退，隻剩下了平淡和一絲絲探究。
    “眉卯氷。”我答，也是好奇的看著她的背影，明明顫顫巍巍的有些艱難的踏上台階，卻在我方才想要攙扶她時躲開了。
    真是個要強的奶奶。
    眉卯氷這麼想著，這要強的老太再一次吐槽道:“這起的啥子名字。”
    “……”眉卯氷沉默著，心道，我也不知道，師父起的總有他的淺薄的深意吧，比如師父的那間再睡一會，笑笑的那間大寶貝兒。
    “如今幾歲了？”
    “二十多，記不清了。”眉卯氷如實答，她對自己出生的日子記得已經不大清楚了。
    “嗯。無礙。”老嫗擺擺手，不再追問。
    得了她的允許後，我才敢離她遠些，走到台階的邊界看看，果然樓宇之間隻有層層疊疊的台階和回廊相連接。
    往下望去甚至看不見綠地，隻有一層又一層的地麵，往遠了看，便是雲層，隻是雲層在碰上結界後就會散開，以是結界裏並沒有漏網的雲朵。
    老嫗似乎是看出眉卯氷所遺憾的點，便道:“幾朵浮雲有何稀奇？隻會粘濕衣裳罷了。”
    這麼說著，眉卯氷卻看見真有朵浮雲進了結界，往她跟前飄。
    “嘿嘿，謝謝了聞家老祖宗！”眉卯氷舉著那朵快四散開的浮雲道謝，很是乖巧可愛。
    那老嫗愣了片刻勾了勾唇，卻沒說什麼，繼續向上走。
    而浮雲正如老嫗所說，沒什麼用，觸之無實感，隻有一些濕意，雲朵徹底消散以後，眉卯氷才發現袖口果然濕了一大片。
    眉卯氷正擰著袖口時，就已經走到台階的最頂層，麵前坐落著開闊的一大殿，老嫗進入大殿內在一張八折的螺鈿雕花屏風前，坐上了一張比老嫗還大幾倍，無拚接痕跡的金絲楠木椅。
    “你來這。”老嫗看她立在跟前跟上朝的文官一樣，指了指自己的椅子旁一張同為金絲楠木雕製的圓凳。
    等眉卯氷入座後，她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拿起拐杖往地上一敲，地麵自成一個陣法，將他們都傳了過來，隻是……
    “師弟？你幹什麼呢？”眉卯氷惶恐的起身站在老嫗身側，而眼前方才亮起結界的地方赫然出現了那結伴而行的四人身影。
    隻不過，笑長空正拿劍抵著聞與辛的脖子，聞儒笙扇上的暗器也伸長對著笑長空，而聞與辛正一腿半跪壓在宿晞金身上，雙手顫抖著企圖撥開喉間的劍刃。
    笑長空聞聲連忙抬頭，看到端坐著的老婆子和她身側安然無恙一臉吃驚的眉卯氷後，這才收起劍來。
    “師姐！”笑長空見在場的隻有那老嫗，也不管其他，幾步上前到眉卯氷麵前，正伸手想要搭上她，想起法契的事，又收起了手。
    於是聞家老祖宗挑著眉毛看著這位俊朗的少年劍指寶貝孫女的喉嚨後，躥到自己身側打量起了身側女子的安危。
    他繞到眉卯氷身後，拾起她發間無意識夾帶的羽毛，合上掌心將它收了起來。
    確認了師姐沒有任何磕傷後，他才鬆了口氣:“無事就好。”
    “……”吃驚迷茫又氣急了的聞與辛一時間罵都罵不出來。
    聞儒笙也是氣笑了:“鬼問靈又不是什麼吃人的地界！你沒必要如此吧？！”
    笑長空此時不像方才傳來時那樣猖狂了，十分謙遜的掛著善意的笑容道:“真是對不住二位，一時情急，二位見諒了。”
    “急什麼情你需要拿劍指著聞姑娘啊？？”眉卯氷也是非常吃驚，她有十二分的不理解，尤其是半日前她們才聯手打了一隻奇形怪狀的生物，什麼情急能讓這樣的隊友情誼短短半日就刀劍相向？？
    “沒什麼。”笑長空不對眉卯氷多做解釋，隻是再次對對麵二人致歉。
    聞儒生扶起聞與辛，兩人對視一眼，齊齊從對方眼裏看見同樣的意思:瘋狗拴上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