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山頂的風實在冷，笑長空隻覺得寒風像是冰刃一樣劃在臉上，顧不得太多，畢竟一向不愛欠別人的人情。
    既然你眉卯氷這個叛逃師門的人，都可以置生死於度外，他！這個還在閬風岑名冊上的弟子又怎麼可能做不到！？
    ［你……怎麼在這麼奇怪的地方較勁？］
    卿安在他識海之中，自然聽得到他心裏所想。
    哼。
    笑長空在心裏冷哼一聲，臉頰已經起了層霜，感覺臉皮被風一吹都裂開了。
    腦袋裏的人跟他一邊吵吵嘴架，一邊吐槽他怎麼打坐吐納了五天還沒能重新掌握禦劍術。
    這麼一個人，在靜謐的山巔，腦袋裏卻吵得不可開交。
    笑長空不得不承認的一件事，那便是，有人指導之後，修行的積累更快了。
    這卿安還很會教，簡直就是一說能懂，也多虧了他的指點……笑長空已經知道要怎麼對付陸商了。
    快到山頂越來越不好爬，四處都很光滑，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直到他觸碰到山頂神殿所在的地麵。
    人工打磨過的地麵光滑得讓他差點兒沒抓住前功盡棄滾回山底，他好不容易扣住地縫才堪堪穩住了下滑的趨勢。
    他屏住了氣息，探了探腳，找到著力點後才敢冒出腦袋勘看山頂的情況。
    一冒頭就看見兩個人影，是眉卯氷和那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幾日沒見眉卯氷，她似乎過的……
    特別好。
    紅光滿麵，光彩照人，笑的春風和煦，一點都不像被人囚禁關押的樣子。
    他原本想上去，可是這山頂平坦僅有幾根花裏胡哨的冰柱子，都是會透光的，藏不得人，他決定先觀察。
    他眼睜睜看著師姐站著搓手臂，一邊來回踱步不忘看看冰柱子，還走到中間的黑窟窿探腦袋，似乎太高了她隻看了一眼便連連退了三四步。
    最終，她盯上了十根冰柱子裏的一根其中柱子，然後一動不動。
    ［……］卿安看著，感到一絲不妙。
    笑長空好奇她在看什麼，直到她的臉貼近冰柱子，然後探出舌頭舔了一下……
    她舔了一下……
    笑長空腦袋一時間空了。
    什麼時機出去，需不需要趁黑衣人不在立馬拐跑她，還是應該等到那黑衣人出現後待他放鬆緊惕再出其不意的偷襲他，思考著這些問題的腦袋在看到她發現舌頭被粘在冰上收不回去的時候，震驚又錯愕，還帶了點不可思議的表情時，全都停滯了。
    但是他的嘴角已經不自覺的勾起來了，方才緊張的情緒因為這個舉動而一下子消失了。
    她倉促的折騰起自己的舌頭，掙紮了幾下才有驚無險的離開了冰柱子，她左右看了看，好在沒有人。
    看她的反應，笑長空知道自己找了個好位置，足夠隱蔽又能看清楚山頂這座神殿。
    沒過多久，那黑衣人果然從山體陽麵的位置禦劍出現了，他似乎沒想過有人會再回來，沒有任何的心思是放在傀儡之外的，所以一點兒也沒察覺笑長空就在他們的不遠處蹲著。
    就聽黑衣人說什麼魂魄，什麼生人燭，安魂燭。
    眉卯氷就是樂嗬樂嗬的聽著，眼睛一閃一閃的，直到黑衣人把神柱拍斷了，她猛地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笑長空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斷開的柱子上麵有一團火苗，隻有邊緣有冒著斑斕的光，不見實體。
    就看眉卯氷開開心心的，真的是開開心心的，她眼裏的笑意止不住都快溢出來了，滿臉寫著抱到大腿了。
    她把傀儡拉到近前，讓柱子裏的魂魄進到傀儡中，這過程很快，笑長空就覺得她像是吹蠟燭一樣，把那所謂的魂魄吹進了傀儡中。
    那黑衣人明顯很激動，因為他又一掌拍斷了另一根冰柱子，裏麵同樣還有一個呈現半透明的火苗。
    正在準備看看這黑衣人準備召喚出什麼神龍的笑長空突然聽見卿安蒼老的聲音發出驚歎聲：
    ［……他這是想見誰？傀儡能做到栩栩如生還能夠聽著指令行動已經是難上加難了，他還想讓魂魄駕馭傀儡？］
    ［若是真成了……假設命裏有逃不過的大劫，魂魄出體躲進傀儡裏，那就可以躲過一劫。］
    笑長空聽罷嗤之以鼻：“都是些逆天而行的邪術，正經修煉才是大道所為。”
    卿安：［不。實力才是硬道理，隻要你夠強，修為夠高，你就是道。］
    笑長空：“……”
    笑長空不跟他糾纏了，眼看著第三根柱子斷裂，他抓準時機眼疾手快的單手側翻上了神殿，一劍挑向那斷柱中顫悠悠搖晃著的火苗。
    果然如他所料，黑衣人無心管眉卯氷的死活，卻先擋在了承載火苗的斷柱前。
    好在黑衣人如他所料的行動，他也借機將眉卯氷推得離黑衣人遠遠的。
    陸商也不是個吃素的，他手指往前一夾，夾住了劍鋒，笑長空手裏的劍是進不得一寸，退不得一厘，卡得死死的。
    那火苗似乎受到了驚嚇，搖曳了一下，幾乎消失了。
    陸商眼神一淩，手中指尖劍意將笑長空的劍震斷成了好幾段，這劍意也將笑長空推了出去。
    而後陸商立馬雙手護住那近乎熄滅的火苗，那火苗這才顫顫巍巍的又燃了起來。
    很好。
    笑長空心想著，黑衣人最看重的，就是這三縷魂魄。
    而陸商穩住了那一縷魄，轉過身來，他眉頭低垂著，殺意同劍意裹在一起，向笑長空襲來。
    黑衣人在雪地裏的身影格外突出，他就像是獵食的棕熊一樣，暴出獠牙，狠狠往笑長空的胸膛撲去。
    笑長空沒想到他的速度這麼快，極限下腰才堪堪讓開，但是感覺胸口透心涼，他捂往胸口一摸，衣服被劃開了道大口子，還是挨了黑衣人的一道劍意。
    “你有劍嗎？”
    笑長空突然問，被問的人躲在斷開的柱子後麵，一臉茫然：
    “啊？沒有啊。”
    眉卯氷一臉懵逼被點名，完全不清楚這人怎麼突然出現的。
    黑衣人實力的壓製，已經兩次挑戰黑衣人沒打過之後，讓笑長空明白硬打是打不過的，對黑衣人還是得從弱點下手。
    笑長空驚喜的發現，黑衣人帶著傀儡站在山頂邊緣的位置，而他離方才那差點熄滅的火苗的位置其實算遠的。
    但，那黑衣人更遠！
    笑長空心下一喜，運氣連忙跑到那斷了的冰柱邊，顫顫巍巍的火苗看到他靠近，有後怕似的又抖了起來。
    “你別動！別動她！！”
    黑衣人的聲音都帶了絲顫抖，比那火苗還怕笑長空此時亂來。
    眉卯氷也很緊張，悄悄滑到笑長空身邊，抓住他的腰帶。
    笑長空餘光看到眉卯氷躲到他身後，心底升起絲絲暖意，叫他說不上來，但下一秒腰間一緊，他一愣，小聲問：
    “你幹嘛？”
    “地太滑了，借我扶一下。”眉卯氷說著，舉起一隻手示意，安撫遠處的陸商。
    “你不要亂這魂魄。我唯一的用處就是把這魂魄挪到軀殼裏。你要是把他後顧之憂弄沒了，他就會拚命跟我們同歸於盡。”
    笑長空明白眉卯氷說得在理，可是……現在的處境，相當於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來不及了。”
    笑長空陰沉著臉說，就像這逐漸聚起來的烏雲一樣。
    而看到烏雲間盤旋的雷光，陸商的臉更陰沉了，快跟他身上的黑子融為一體。
    立馬手比劍訣，對準了笑長空，笑長空心道不妙，把眉卯氷按在斷柱後麵，而她視線被擋偷2偷冒了個腦袋從笑長空的小腿處往陸商麵前看。
    笑長空眼看著黑衣人生出上百把劍意，劍意本是無形的，當這個人的修為達到足夠強悍的地步，劍意化形。
    烏雲壓頂，遮天蔽日，天雷滾滾，天鼓喑啞，蠢蠢欲動。
    我感覺到了危機感，很沉的危機，帶著殺意的那種，就在這時，忽然聽見耳邊有聲音響起，清甜軟糯的那種：
    “姑娘，讓我進傀儡裏，不然你們兩都會被劍意捅成篩子的。”
    這麼甜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居然這麼有畫麵感。
    “窟窿眼會像小噴泉一樣滋血花哦！”
    這樣真的好嗎？你的聲音真的甜軟得像糯米糍一樣，居然拿來形容噴泉小水花嗎？？
    我痛定思痛，趁著笑長空和陸商對質的時候，說：
    “唐姯，進傀儡裏去。”
    說罷，她冒了個頭，輕輕吹了一口氣。
    那小火苗刹那間就熄滅消失了。
    “陸呈川。”
    這一聲，清甜，似清泉；軟糯，似糖糕。
    這一聲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