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話。冷戰。
    演武台上的光柱消失了，那年的比武沒分出高下。
    演武台中央的靈樹仍然枝繁葉茂欣欣向榮，那光柱沒留下一絲一毫的蹤跡。
    穿過光柱後，庚彥接住了差點摔倒的碧青州和他，他們三人在光柱外焦急的等待，卻隻等來了一個昏睡著滾進來的千善。
    “青州！我家千善沒事吧？”
    反光長老見自家大弟子回來了，關切的問著，生怕他有個閃失。
    “無礙。”
    青州隻回了這一句，便隨便找了個平坦的地板安置千善。
    笑長空在光柱前，眼鏡也不敢眨一下，直等著師姐和師叔。
    師姐和蒼梧涯師叔是從另一邊摔著回來的，摔得很是慘烈，兩人甚至在地上摩擦著前行了一陣。
    停下後，眉卯氷一把推開蒼梧涯，就要往光柱那撲去，卻被反應過來的蒼梧涯抓住了腳踝，跌在光柱前。
    碧青州剛把千善安置在一顆榕樹下，抬頭就見到他兩在拉扯，誰也不讓誰，頗為奇怪，沒明白這唱的是哪一出。
    眉卯氷的希望就在眼前，觸手可及，可就差那麼一小截。要是蒼梧涯沒絆住她，她便能穿過那道光柱了。
    但……那光柱就像它來時一樣快速的消失了，一點蹤跡都沒留下。
    深深的絕望侵蝕著她的骨髓和靈魂，她的心在隱隱作痛。
    眉卯氷召出雙囍披在身上，雙目赤紅，宛若變了一個人。她的眉間出現了一豎紅痕，紅色的紋路在她的半張臉上攀爬開來，像一路盛開枝繁葉茂的薔薇，開出花紋來。
    真是美煞人心。
    她將雙囍拿在手上把玩，雙囍有神識似的飄動著，在她的手上表現得相當的乖巧，還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尖。
    她一人力戰師叔和四位長老，打得他們是措手不及，最後教她近身戰術的庚彥親自出手，卻也在術法上險些輸給了有咒武相助的她。
    畢竟師出同門，而眉卯氷實戰經驗不如狼族長老那般豐富，終於被克製了下來。
    四位長老以為庚彥可以摁住她了的時候，她卻冷不丁地咧嘴一笑，竟是在短短的時間內，學會方才幾位長老出手的招數，用來化解庚彥的戰術。
    當台上的人再沒有多餘的力氣阻攔她時，她很是欣慰地笑了。
    她輕輕啟唇，十分溫柔地同雙囍說：
    “我想回，有長空在的家。”
    雙囍卻沒有再給她回應了，隻是一個勁的飄著。
    “……我要長空，我要去等著我的長空那裏！”
    幾次三番，眉卯氷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無助，最後把雙囍摔在地上，罵道：
    “廢物！”
    碧青州從不解，到她說想去到有長空等著的那邊時，動容了。
    長空著實不解，方才來的地方是哪裏，她為什麼這麼想回去，這裏的閬風岑不才是她的家嗎？
    笑長空走上前去，師父攔住他，他卻拍了拍師父的手背安撫他：
    “師父。”
    碧青州望著他，笑長空那篤定的眼神，讓他沒辦法攔著長空走到卯兒身旁。
    眉卯氷聽見腳步聲，警惕的反身就是用雙囍纏繞上他的脖頸，他走近一步，雙囍便緊上一分。
    碧青州看著，不禁心裏一揪，手心手背都是肉，這要是打起來了這了真是……不知該如何。
    他一步沒退，因脖子上雙囍的壓力而充血紅了的腦袋，額頭上青筋都鼓了起來。
    窒息感令他腦袋發懵，但是他直覺若是現在不安撫眉卯氷，他一定會後悔。
    笑長空幾乎是屏住呼吸走近她，將愣在原位的眉卯氷擁入懷中，慢慢拍著她的背，從頭至尾的捋著她的長發。
    雙囍因她放鬆了下來，才不再緊繃著，安然的落地。
    她臉上的紅痕，也才慢慢淡下褪去，緊繃的身子也放軟了。
    額頭抵著長空的肩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同他說：
    “方才他說，他會守在家，可我同雙囍說我要回家，它卻沒有回應……”
    為什麼沒有回應呢。
    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在說不想深想了。
    太累了。
    無法再承受更多的眉卯氷，昏睡在他懷裏。
    台上橫七豎八的幾位長老沒了話說，講真挺不好意思的，打小輩不說，雖沒下狠手，但還真沒打過……幸好演武台上的都是自己人。
    碧青州看著笑長空脖頸上的勒痕，沒能說點什麼抱歉的話，隻是翻找出了先前配置的膏藥替他抹上了。
    碧青州的小腦袋此刻正不停地轉著。能讓卯兒在心境裏看見什麼如此的豁出命去拚的。
    除了他，還剩一個，便是笑長空。
    正如同碧青州倘若在自己心境中看見蒼梧涯，大致也是不願意離開的，任由心境坍塌，他就算永遠被困著也無妨。
    正因明白，所以無法責備。
    碧青州抱起眉卯氷，正如他把卯兒帶回山門的那一天一樣。
    蒼梧涯卻持著不知情立在他麵前，擋住他的去路。
    碧青州抬眸看他，但並未停下腳步，卯兒需要靜養，有什麼事情，秋後再算賬吧。
    想說的很多，但，他隻同蒼梧涯說：
    “我自會來領罰。”
    正當碧青州即將路過他時，蒼梧涯舉劍一臂擋在他麵前，不容商討的說：
    “讓卯兒住到藏書閣去。”
    聞言，幾位長老和碧青州都愣在原位，斑禿長老平日看自己座下大弟子姚秉初的緣故，不由得替她說話：
    “卯兒不過是受咒武影響，你收了咒武便是了，搬進藏書閣倒是不必了吧？”
    蒼梧涯不容置疑的駁回道：
    “不。必須搬。”
    碧青州咬牙狠心下心，為了徒弟說話：
    “我帶卯兒進閬風岑可不是為了讓她獨自一人被關在秘境中的。”
    蒼梧涯聞言，說：
    “我閬風岑門生，也不是為了成為咒武手下一條怨靈而來的。”
    碧青州心裏苦悶，這事他們卯兒理虧，因為真的差點兒害了千善性命。
    咒武，不想跟長空拿的是同一件不好對付的咒武。
    “我同卯兒發過誓，一定待她很好，才將她帶回來。”
    碧青州抬眸，眼底微紅，不知是不是氣的。
    不過看著，就讓人心疼，讓人不想跟他作對。
    可憐碧青州杠上的，是蒼梧涯，是不知情的主人。
    蒼梧涯不容商量的時候，相當的不近人情，他整個人現下隻剩冷漠二字寫在臉上：
    “可你慣著她，隻會害了她。”
    碧青州聞言靜默了許久，呆若木雞。
    他從未在師兄那吃過什麼閉門羹，上輩子沒能好好寵著的徒弟，機緣巧合上蒼又把她送到自己身邊。
    他不過想讓她一生都能順遂自己的心罷了。
    在蒼梧涯接手碧青州懷裏的眉卯氷時。
    他那嘴角勾起了同卯兒使用雙囍時很像的笑容，譏諷道：
    “偌大一個閬風岑壓不住一隻咒武。難道不是閬風岑太弱了嗎？”
    蒼梧涯聞言，往藏書閣堅定地走著的腳步一頓，而後再沒回頭。
    長老們全程噤聲，不敢說話。
    雖說時常欺負碧青州，但他們都知道青州的脾氣，欺負他可以，欺負徒弟萬萬不可。
    蒼梧涯也是一樣，他說師弟可以，別人說師弟就不行。
    這樣兩個人相互冷言冷語地相互試探，他們根本不敢勸架。
    蒼梧涯狠下心，讓青州最寵愛的徒兒住進了藏書閣的閣頂，並沒收了她的咒武。
    為這事，師兄弟二人自卯兒被強行押進藏書閣頂起，便再未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