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話。
    台下人不知所以，隻見德高望重的掌門和他的廢材師弟雙雙落到台上，蒼梧涯擋住了眉卯氷的視線，而碧青州則抓住了千善。
    沒人聽清碧青州喊了一句什麼，隻見突然從天上極速落下一道光柱，電光火石之間，光柱死死的扣住了演武台。
    台下揚起一陣狂風，離得近地被狂風刮得東倒西歪，沒有一個能幸免。
    不遠處的幾位長老也被刮退了數步，待到風止，連忙趕到柱前，圍起陣勢，不讓其他弟子再靠近。
    他們四人可是看見那紅色光柱上明暗交替浮現的光中，若隱若現的熒光文字，一筆一劃都洇出極深的怨念來。
    這可不是他們能對付的東西，怕不是……
    怕不是方才比武的人中，有人拿到的並非是神武，而是千柄神武中夾雜的一個，奪取了千萬人性命的，甚至弑了主的咒武。
    四位長老麵麵相覷，同時對著光柱打坐迫使元神出竅來，用最純元的真氣去解開結界。
    當然在他們入定時，可是沒少瞪那隻在光柱外打轉的敖犬。
    可元神運氣時沒法暫時停下，他們隻能用元神幹瞪眼，直到笑長空那小子，伸手撫摸落在地上的雙囍，立馬便被結界吸了進去。
    四位長老目瞪口呆，隻能暗自加速破陣，想著等破了陣法把人救出來之後，再同那小藏獒好好說教說教。
    結界內的景色已然不同了，就像是異界的大門，這裏還是閬風岑，也還是閬風岑的演武台，卻破敗了許多，演武台中央那棵古樹也高了不少。
    地上落了一地果實，卻沒有人打理。
    我坐在這空地，雙囍仿佛失去了靈氣般搭在我的肩頭，內心不禁發出了疑惑的聲音這是哪啊？！？！？
    為什麼隻有我一個人啊！！！
    “師父？”
    我試探著喚了一聲師父，無人答應。我把雙囍藏進袖中，便開始四處跑跑走走，終於在一處崖壁涼亭尋見了熟悉的身影。
    “咦，師叔，你在這做什麼？不用去演武台上看著嗎？”
    師叔許久沒有答話，隻是雙手負背，眺望著對麵山頭的”再睡一會”。
    見他還是不理睬我，我也就作罷了：
    “師叔，那你就說說我師父在哪吧？我剛才從演武台一路尋來都沒見到他。”
    “你不知道他在哪嗎？”師叔的聲音傳來，顯得滄桑了不少，我覺得有些怪怪的，又細致的看了一番師叔的背影。
    確實是他沒錯呀，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呀，方才似乎正在和千善師兄比武來著，突然就睡過……”
    “他死了。”
    蒼梧涯的聲音徒然冷了許多，與其說滄桑，不如說是蒼涼。
    “他死了五百多年了，我尋不到了。”
    蒼梧涯如是說著，回過身來，我看得都快呆了，這哪是蒼梧涯，不論是我重生前見到的蒼梧涯，還是重生後意氣風發的蒼梧涯，都絕不是眼前這樣。
    鬆垮的皮膚，蒼老的臉上爬滿了皺紋和老人斑，頭發斑白，就隻有身板和當年一樣。
    “你以為是因為誰？”蒼梧涯突然橫眉冷豎，露出了憎恨和厭惡的表情。
    “師…師叔。。。？”
    這場麵我沒見過呀，這樣的師叔，這樣不近人情的師叔……
    嚇得我隻能往後退去，背靠著崖壁。可是師叔卻逼近了，拎著我的衣領將用力將我摁在崖壁上。
    他身上的威壓絲毫不亞於拍像孫悟空的那隻如來佛的手掌，巴不得把我嵌進冰冷而尖銳的崖石中。
    一開始隻是感覺到後背石頭的凸起，而後是石麵的冰冷，劃開了皮肉。最後感覺到的是濡濕。
    已經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崖壁上苔蘚被碾壓擠出了水分。
    “師叔……”
    師叔為什麼，這麼恨我。
    雙囍從我衣袖中順著我手腕纏上了師叔的脖頸。
    我突然，想起來了在演武台上，眼前一閃而過的畫麵。
    千善師兄支離破碎的倒在台上。
    而我一身雪白而麵無表情的站在他身旁。
    那是在失去意識之前所看到的最後一眼。
    我當真。
    殺了他嗎？
    但是不可以，雙囍，你不能將師叔的性命奪去。
    紅綢緞在蒼梧涯脖頸繞了一圈，而後緩緩縮了回去。
    蒼老的蒼梧涯突然看到眼前，那仿佛才來到閬風岑沒多久的眉卯氷，眼神裏滿是不解和恐懼，而後一瞬間釋然了似的，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手裏是有重量的。
    他猛然意識到了一點，驚恐的放了手。
    被師叔拎得離地的我突然被放開，跌倒在地。
    “……是……真是卯兒？”
    那仿佛被人把聲帶撕裂的聲音，喑啞的問了一聲。
    他麵前的小人，後背已經全部被染紅，但還是強忍著痛，抬頭笑著同他說無妨的人。
    和當年的眉卯氷一模一樣的人。
    不再是出現在眼前折磨自己的幻像了。
    “卯兒……卯兒！！你…真是卯兒！”
    他簡直不能相信，連忙去抬起她的臉左右看著，甚至拉起她的手腕把了一下脈。
    是活的。
    她是活的眉卯氷。
    “……師叔，你到底怎麼了？”
    我一臉懵逼得無暇顧及後背的傷，這裏的閬風岑簡直和眼前的師叔一樣，滿目瘡痍，千瘡百孔，不論是麵上的還是內裏的，都是傷痕累累的樣子。
    師叔幾次咬唇不知該如何說，良久之後，問我：
    “卯兒，你不是已經……被天雷劈得魂飛魄散了嗎。”
    同是結界內。
    另一處帶著昏迷的千善讓他躺在自己的再睡一會的碧青州給千善蓋好了棉被。
    碧青州確定了千善隻是一時受不了結界加印的威壓才昏迷之後，這才仔細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屋子，是他的屋子沒錯。
    但是。
    是他數百年前被蒼梧涯趕下山門去除妖的那一天，他印象中的屋子。
    這裏裏邊有許多蒼梧涯之後送給他，或是碧青州偷偷藏起來的東西，每一個小物件都擺在他印象中的位置。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碧青州很是迷惑，但……師兄呢？
    他正想著，蒼梧涯從門外進來，一邊進來一邊說著：
    “這結界內果然有些古怪，我感覺往常能察覺到氣息似乎都被人拔除了……嗯？你屋子裏東西是不是多了些？”
    說著，蒼梧涯有了進來，四處看了看，順便溜達到千善麵前，確定了他氣息平穩以後，才注意到碧青州的視線一直粘在他身上。
    “不知道師兄……怎麼樣了。”
    卻是他不在的世界裏的師兄，是聽眉卯氷說，從未停止尋找他蹤跡，尋得雙鬢斑白的師兄。
    “？我不是在這呢嗎？”蒼梧涯迷惑著，拍了拍發呆的碧青州的肩頭，道“安心，有師兄在，不論是卯兒還是你，都不會有事的。”
    碧青州聞言一愣，看著他，不禁想著，倘若…有一天自己消失不見了，師兄是不是真的會像卯兒所說的。喪心病狂地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
    蒼梧涯被師弟看得一陣心慌，連忙收起手轉移話題：
    “咱們也趕緊看看卯兒究竟畫了個什麼結界。”
    另一邊。
    貿然闖進結界的藏獒，一進結界就摔了個大跟頭。
    好在這裏的香味他很是熟悉，摔的地方也綿軟得很。
    他仰起頭，滿是紛飛的花白，花白漫天，倒挺像曾經看到的，路上一群白衣服的人，跟著六人抬的一口黑色的大木盒子，他們揮手一揚，漫天的白色紙錢。
    看起來飄的東西都還挺像的。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尋的師姐，似乎不在這。可這裏，有他很熟悉的氣息。
    熟悉得差點察覺不出來。
    果然，他一回頭就看見千雪帶雨的回廊上有一個男子的身影。
    他抱著一件染血的白袍，仿佛在那很久了，儼然坐成了一座石像。
    那人手裏的衣物感覺已經風化，一碰就會脆得像餅幹一樣掰斷了碾碎了似的。
    可那個男子的氣息就是讓他很熟悉。
    藏獒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覺得那人肯定已經察覺了他的存在，隻是不願意反應罷了。
    笑長空已經離他很近了，隻能看出他上身傷口尚未愈合，尤其是琵琶骨上兩個血洞，看起來很疼的樣子。
    他頭發已經長的看不見臉了，後邊的頭發更是瘋長得幾乎占滿了回廊。
    笑長空小心翼翼地湊到他跟頭發問：
    “請問，你有沒有看見我師姐？她叫……眉卯氷。”
    他看見眼前人石像的身影，微微晃動了一下。
    小藏獒遇見大藏獒。

    作者閑話：

    又是一年的七月二十。嘿嘿，以後每一年今天肯定會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