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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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巡五年——
    臨川侯反了!
    一時間穩如磬石的北?動蕩了起來,因為臨川侯造反打的是前夏國太子燕以藏的名號。當第一個傳令兵把這個消息呈倒皇上麵前時,在場的人都看見了皇上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很難看很難看!然後有人又覺得自己是眼睛花了,因為皇上在憤怒之後竟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濮存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怒還是該喜,雲離開了,臨川侯叛亂了……前一刻還在為著那人突然消失自己卻不能大張旗鼓的尋找而憂心,下一刻卻收到燕以藏要複辟夏國的消息——不管這複辟的是真燕以藏還是假燕以藏,太過巧合的事件讓他猜出了事情大概的來龍去脈,也生出矛盾的心情。
    司徒歸心的反叛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濮存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他的矛盾來自於那個無情離開他的人。
    雲很單純——單純到平庸無爭,這是他的命運決定了他的性格。但是濮存知道他的單純並不代表著他很蠢,既然如此,就說明雲在離開時就已經知道這一走就會走道和他對立的立場上去,可是他依然離開了——這代表什麼?這代表著自己已經被他真正的放下了!
    一直以來占著主導地位的人都是他,這不是他能夠容忍的結果,他也不允許那人就這樣說放手就放手。
    禦書房裏,被點名留下的朝臣看著年輕俊美的君王一臉玄妙表情的安排著征討叛逆的相關事宜,那波瀾乍驚之後沉穩讓各位大臣們心顫。這有條不紊,詳備周全的決策分明不是一朝一夕之間能擬定下來的,這說明什麼?說明年輕的君王早就不動聲色的做好了對付臨川侯的準備!這是怎麼樣的一份心計啊!
    沒有人會忘了,多年前當今聖上以幼子之身前往夏國作質子,許多人都認為他是有去無回,太子的身份也是形同虛設了,沒想到不過數年時間他卻裏應外合,訂出了一連串的計謀讓北?並吞了夏國。若要將滅夏的功勞分成十分,其中就要有六分功算在這位年輕君王的頭上。再加上他以巧妙的手段在眾人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竟然逼反了如日中天的鳳翔王,最終坐上了龍座——這樣的手段和心機怎不讓人心顫心驚?!
    這一次臨川叛亂怕是在自尋死路了!
    這些個大臣混跡官場也是千錘百煉的老油條了,心裏有了計較,表麵上還是不動聲色,老老實實的聽從濮存的吩咐回去準備,縱然有一二個另有打算的,現在這番情況也足夠讓他們打消心中的‘打算’了。
    待到各大臣都離開後,濮存揮退一眾宮人,獨自來到庭院深鎖的離宮。雲已經搬出這裏一段時間,沒有人需要伺候那些宮女太監也樂得輕鬆,現在竟然連離宮的清潔都懶得打掃,濮存獨自前來也不見裏麵有小貓三兩隻,這般的玩忽職守若換在平時定然會引來濮存的震怒,可是現在他需要的是清靜,沒有人打擾的絕對清靜,所以也不去計較那麼多了。
    閑庭信步的穿梭於離宮之中,雖然已經絕少再來這裏,可是畢竟是自己長大的地方,有些深刻在記憶裏的東西是想忘卻忘不了的。
    推開東閣的井字雕花檀木門,濃烈的紙墨氣息撲麵而來——也不管桌椅上的灰塵是否會弄髒了衣服,便隨意的一坐撿起桌上一大摞詩冊子中的一本看起來。上麵的字跡是濮存所熟悉而又陌生的,這應該是雲平日摘抄詩詞的冊子!翻了兩頁發現裏麵抄錄的全是些淒婉的詞句也就意興闌珊起來,那些詞句間的悲愁無奈像是化到了空氣中,讓書房裏的空氣也沉悶了起來。
    起身打開緊閉的窗戶,外麵的風吹了進來揚起細屑的粉塵,迷了濮存的眼。朦朧的視線中是一團團緊簇的潔白的花,他這才想起是春天了,院中這片梨樹正是開得燦爛的時候。
    一直以來雲就不是好學的孩子,他情願在這離宮有限的空間玩那些在濮存看來很幼稚無趣的遊戲樂此不疲也不願意靜下心來好好看一看書,直到後來發現了那條通往宮外的秘密通道,書,更是成了和他絕緣的物品。
    可就是那麼一個不愛讀書的人卻抄了這麼厚一摞的詩冊子,上麵還細細的用朱筆作了批注,這顯然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習慣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呢?困惑的問題在腦子裏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答案,濮存想自己真的是忽略了很多東西呢!曾幾何時,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龍飛鳳舞鬼畫桃符的人竟然練出一手好字了?!
    詩冊上的字跡就像是從字帖上描摹下來的一樣,秀麗端正,隻是工整之餘卻缺乏了靈動生氣,就像寫字的人一樣成了無風的湖水,無波無瀾的平靜到了冷清。
    但凡他能夠驚起一絲波瀾讓他察覺,他就是做錯了什麼總歸還是該有改過的餘地的!可是他卻什麼都不告訴他,什麼都不讓他知道,隻是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留下幾句倦怠到極致連解釋都算不上的話語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想那死刑犯定罪還需有一紙公文做結案陳詞呢!難道他這個做皇帝的就連死刑犯都比不上?濮存不甘又心痛的想。
    這人世是不是太無常了?!以前不在乎的時候明明近在咫尺垂手可得,現在放在心上了就變成了水中月天上星,握也握不牢,抓也抓不到!那人合著是應了他的名字一樣,一個不小心就隨風飄走了!
    屬於君王的感傷在如雪的梨花下顯得更加得寂寞了。
    回想起從前,雲是最喜歡這院中的幾棵梨樹的,春來時總愛爬上樹摘一懷的白花往他頭上撒,見他惱了,還不識趣的直說些什麼‘這樣看來越發標致了’的胡話。終於有一次他氣急了拿竹竿將他從樹上打了下來,摔得頭破血流的樣子連他看著的人都覺得心驚,可當奶娘問起時卻什麼都不說,隻說是自己不小心掉了下來。
    濮存知道,那時候雲要是實話實說隻怕他真會吃不完兜著走,可那會兒畢竟是小孩脾氣,就算知道了雲在袒護自己還是說不出一個謝字,沒想到最後還是雲跑來向他道歉兩人才算和好。
    嗬!想到雲腦袋上包著白布還一瘸一拐的拿著幾顆果子來向他道歉,濮存就忍不住笑了。
    “存存,給你!這個是皇上知道我受了傷特意拿來個我的,很好吃的!”
    “那又怎麼樣,管我什麼事?!”
    “可是我想請你吃啊,你吃了就原諒我好不好?”
    “哼……”
    “你不要生氣了,原諒我吧!大不了……我再也不用花撒你了,等秋天到了我還會摘梨給你吃,好不好?原諒我……”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記得這麼清楚。那時候的雲多傻啊!就是因為他總是這樣輕易就向他妥協所以才讓自己養成了有恃無恐的習慣吧!
    “看來我現在這樣的性格多半還是你慣出來的呢!都該怪你的不是?!”笑容漸漸淡了,濮存倚著窗兒低聲喃喃自語,“你是該負起責任來的,怎麼能一走了之呢!不能讓你就這樣解脫了!!”
    討逆的大軍初與臨江軍隊遭遇,捷戰連連,如有神助。就在老百姓和許多王公大臣們都認為一次的勝利是屬於北?的時候局勢卻發生了轉變。
    “你說……有武林人士幫助臨江軍隊,讓兩軍局麵僵持不能照計劃完成任務了?!可是……朝廷和那些武林人士向來各自為政,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麵色不善的重複剛聽到的消息,濮存在片刻之後想到了一個答案——是和烈陽堡有關係吧!
    千年肉芝,傳家之寶!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太監竟然在他眼皮底下翻出這麼多的風浪來!不但讓雲徹底對他死了心,竟然武林中人都算計了進去——現在看來倒是自己棋差一招了。
    向來都是他將人玩弄於鼓掌之上,這次卻讓人在軟了賞劃了一刀,有趣!實在有趣得很!濮存怒極反笑。
    因為和雲之間的事,濮存已經決定修身養性,凡事都留一線後路不想趕盡殺絕,可是偏偏對方不識時務將他的退讓當成了無能,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雲,你躲不了多久的!很快我就會讓你再回到我身邊,到時候……到時候……
    君王之威,一怒則諸侯懼,安生則天下息!
    現在有人挑戰了王者的威嚴,所以有了戰場上的哀鴻遍野,屍骨成堆。
    用你們的血肉來維護王的威嚴!三軍將士在廝殺中呐喊。
    我隻想讓那個人快點回到我的身邊!濮存對自己說。
    一旦發現了自己的心,就再也逃避不了了。他發了狂的思念著那個人,一日便是三秋,日日相思,泛濫成災。如今他隻想用最快捷的辦法讓那人回來。
    戰場上傳來的消息,雖然仗打得艱難可還是占著上風,隻不過濮存不滿意這樣的局麵。
    “照這樣的情況推算,這仗要達到什麼時候?!”坐在龍椅上,濮存不滿的問著廷下的大臣。
    “回皇上,因為司徒歸心那賊子打著複辟前夏的旗子,許多前夏朝的頑愚之臣已經投靠了過去,再加上那些江湖草莽從中作梗,戰事比較吃緊,可能需要一年多的時間方可拿下臨川逆軍。”兵馬大元帥依著前方領軍將領回報的消息作了大概的估算。
    “一年多……”表麵上不動聲色,濮存在心裏大皺眉頭,“時間拖得太長了,有傷國之根本!眾卿可有良策縮短戰時?”一麵問一麵暗自盤算:那些摻和進來的武林中人本來就和朝廷沒有多大的間隙,要離間他們也不是什麼難事。射人射馬,擒賊擒王。隻要從那所謂的武林盟主處下手就好。再來就是烈陽堡方麵,需得先給他們找些事做免得他們一門心事的惦記著那千年木芝,至於他們幫助叛軍的事……等以後再找機會慢慢收拾了。
    不知道皇上心中已經有了計劃,大臣們為了好好表現自己紛紛出言獻策。
    “臨川叛軍並不成氣候,皇上隻需加派兵馬定能將他們依據剿滅。”說話的是與此次領兵作戰的定波將軍較好的大臣。
    “討逆的軍隊已經是對方的兩倍了,如果這樣還不夠的話……朕懷疑定波將軍是否有能力勝任這次的任務了?”濮存搖頭拒絕。
    “臣以為定波將軍討逆不利,皇上可另派他人前往。”另一個大臣站出來說道,同時在他心裏已經擬定好了將要推薦給皇上的可以取代定波將軍的人選。
    “臨陣換講,動搖軍心,不可!”這個提議同樣被打了回票,濮存甚至認為提出這種建議的人簡直是長了一顆豬腦袋。
    “皇上……”
    大臣們三三兩兩提出的意見都沒有被濮存采納,反而彼此現攻堅了起來。看著堂下激烈的爭執濮存隻覺得索然無味——以前他是樂於看這些人為了謀取權力而醜態百出的,可是如今看了自己放縱的結果卻讓他煩躁起來。
    “如果沒有良策就改天再議吧!朕累了。”
    此話一出,方才還在爭論不休的大臣們都住了嘴。一般的情況下皇上是不會阻止他們這樣的行為的,隻有極少數的發怒的情況下才會這樣做。有了這樣的認知再用腦袋思考一下臨川掛旗作亂的那位的身份……眾人不禁冷汗直冒——近年來北鑰國力安定,像這樣的領兵征戰的機會已經很少,而那些武將想要出人頭地缺少不得要經曆這些場麵,於是就有了剛才那一幕的出現——可是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朋友謀取利益總是要在自己身安全的前提之下爭取,現在惹怒了皇上,最好的辦法就是閉上嘴不要再亂動心思。
    平常時候龍椅上的那位可以稱得上是脾氣好的,可是就是因為這樣的好脾氣才更讓人害怕。那些曾經惹怒他的人也沒見承受過天子的怒火,隻是在或長或短的時間裏就悄無聲息的在官場絕跡了——當今天子這種不動聲色的習慣實在是比雷霆震怒還攝人啊!
    就像現在吧!臨川侯反了打的是前夏太子的名號,皇上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英明神武的安排部署著作戰大綱,那勝算在握無波無瀾的樣子隻叫人忽略了那前夏太子前不久才傳出了與皇上的曖昧關係,據說還很得寵愛。
    可是就這麼個正炙手可熱的人卻突然從宮中消失又出現在臨江,造反了!?
    撲朔迷離!真的是撲朔迷離!接觸不到宮廷內幃,所了解的情況都是捕風捉影,三分消息七分猜度!此時此刻發熱的大腦才算是清醒了過來,細細一想,越發的覺察著局勢的玄妙了。
    能站在這朝堂之上的哪一個不是百練成精的聰明人,察覺到自己一眾人竟然是在不明就裏的情況下就快大打出手了起來……利益的爭奪讓他們失了理智,這是很危險很不明智的,尤其是在有一個比他們都聰明的主子的情況下。
    看著這些被欲望蒙蔽了雙眼的大臣們終於知道了收斂,濮存吩咐他們回去好好想想對策,然後就退了朝。
    他知道自己有些不對勁兒了,以前吸引他的那種朝堂上翻雲覆雨笑看百態的帝王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說不盡的疲倦。
    君王又怎麼樣呢?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有無數的臣下,可是卻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可稱之為朋友的人。就像現在,他和雲糾纏得那麼深,已經讓他快失了分寸了,卻偏偏礙於許多利害關係而讓他無法對任何人傾訴,更有君王的尊嚴讓他連示弱求助都不能表現出來。要是有個朋友就不一樣了吧!這樣就有人能開解他關心他了。
    濮存突然想要個朋友,然後想了想,他又覺得沒有朋友也沒關係。
    隻要照著計劃進行,很快的雲就又會回到他身邊了,到時候還要朋友做什麼?有雲就夠了,因為他也會關心他,而且比朋友還可靠——當然他知道這一切的前提是要先得到雲的諒解。
    沒關係,他有這個自信的。
    他們還有天長地久的時間在一起,從前的感情也不會說沒有就沒有了,以雲那麼軟和的性子總歸是會原諒自己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濮存等待著這場在他看來毫無爭議的戰爭的結束。原本一切是可以很平靜的度過,濮存已經有了部署,就算那些大臣想不出什麼解決的辦法來也是無傷大雅的,可偏偏他們卻想出來的——不但想出來了,想出來的還是一條非常陰損而有效的辦法。
    於是天子的怒火終於爆發了。
    “要散布安樂侯曾經是朕的禁臠的消息,打擊燕以藏的威信!?”將手受上的奏折重重地扔回書桌上,濮存咬牙切齒的模樣嚇壞了一眾宮人,“這些人倒是長本事了,剛說他們想不出好法子這就像上這麼個妙計來……”他徑自喃喃自語著:“若是真照他們說的去做了,就算那人脾氣再好,隻怕也會被憎恨一輩子了吧!”國丈啊國丈!你可真是老而彌堅了,先前害得把人弄丟的帳朕還沒跟你算,你倒先算倒朕的頭上來了!濮存狠狠地想:這朝野上下是該要清洗一下了,免得讓人忘了他的手段!
    就在臨川封地戰得如火如荼的時候,濮存開始為迎接雲的歸來作準備。
    遠在臨川的燕以藏,真正的燕以藏在聽到朝廷那邊的消息後,忍不住對身邊的人冷笑連連,“看看,果然不愧是當年在我父皇眼皮底下翻雲覆雨的人物,禦敵的同時竟還有時間整內……你我當真都不是他的對手呢!”
    “北鑰在他的手上已經穩如磐石,我們又沒有萬全的準備,你然你也知道不是對手為什麼還要冒險呢?!”旁邊那人口中問著,心裏卻知道一切都該怪自己——是他毀了那個朗如明月的燕以藏。
    “什麼冒險不冒險,都不過是一場遊戲。你若怕了,隻管離開,我不會攔你,也沒有人會攔你。”臉上的冷笑越見刻薄,燕以藏毫不掩飾的讓對方知道自己對他是膩煩透了的。
    被這樣對待了,那人也不惱,一派好脾氣的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我知道你不會攔我,你到巴不得我離得你越遠越好。可我愛你,就算你厭煩我了,我也不會離開你。”
    “說得比唱的好聽!”燕以藏冷哼道:“你要做情種,不管我的事。隻是不要認錯了人,表錯了情!”就算夏國已不複存在,他燕以藏還是有著者屬於自己的尊嚴,這人不屑他的愛,那他也不屑去愛這人了!
    “我說過我愛的是你!”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那人隻好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告白,希望有一天倔強的愛人能夠相信自己,再次敞開心扉。
    就算這話對方說了無數遍,自己聽了無數遍,無奈受過的傷太深,縱然想要相信也難,因為……“你也說過你愛的不是我,我幫你把你愛的那人弄了出來,你打可以和他雙宿雙棲,現在卻來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前些日子我已經派人送他離開了。”
    “那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聽到燕以藏這樣說,那人除了歎息還是歎息,“我不會和他離開也和他把話都說清楚了……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我,但是我會讓你知道我說的都是事實,你終究會相信我是愛你的!”
    “會有哪一天麼?”這句話燕以藏含在口中沒有說出來,溢於言表的諷刺卻刺傷了身旁人的心。
    沒有再說什麼,因為有人又送來了最新的戰況,而眼下的形勢並不是讓他們拿來討論恩怨情仇的好時機。
    “情況怎麼樣了?”燕以藏問向來人。
    “不好,非常不好!”來人神色抑鬱,“屬下早說過時機還沒有成熟,殿下實在不應該妄動的。”說完他將憤怒的眼神投向房中的另外一人,如不是這個人的關係太子也不會這樣貿然的發兵,更甚者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會想要什麼複辟夏國,而他也不用背叛那個人!現在那人一定又縮回自己堅硬的外殼中了,可是這次隻怕自己再也聽不到他說‘隻要有阿晨在就好’的話了。
    “明天讓司徒歸心和我一起去鼓舞軍心。”不想聽阿晨接下來的老生常談,燕以藏直接吩咐道。
    “要一起去嗎?可是他……”阿晨有些猶豫,因為他知道司徒歸心不會願意。
    關於這一點,燕以藏也很明白,所以他說:“直接告訴他要是明天不和我一起出現在軍營,那就不用再出現了,臨江侯府的人也不會再出現了!”
    “可是……”
    “好了,就這樣說定了!你不是也說情況糟糕嗎?但是已經走到這一步就沒有退路了,隻能想辦法扭轉局麵,抓住軍心之必要的。”燕以藏說的是大實話態度卻非常的強硬,阿晨找不到理由拒絕,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要是真的照他的話去做了,隻怕真得會被司徒歸心恨一輩子了,所以他還想說些什麼推托。
    燕以藏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他並沒有讓步,“就照我說得去做。”
    阿晨無奈退了出去,他想他是得不到原諒了,因為他不能忤逆太子殿下的吩咐,而眼下的局勢也確實像殿下說的那樣……算了,得不到原諒也沒關係,反正他是料到遲早有這一天的了,就在他找到殿下,發誓效忠的那一天起。
    阿晨離開了,燕以藏身邊的人幽幽的歎了口氣,“你明知道……何必這樣呢!?”
    “明知道?我明知到什麼?”燕以藏尖刻地說:“如果後悔,當初就不該來找我,更不該答應了我的要求——既然答應了就要有承受後果的準備,我最看不起那種敢做不敢當的廢物!”他的刻薄意有所指。原本是個心高氣傲、孤芳自賞的人,卻一夕之間頓時所有,從雲端跌落,好不容易遇到個人想要忘記悲傷一切重來,卻沒想到來自甘作踐去當個替身人家都還嫌棄不要。
    於是,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既然是沒人要的,那就毀掉好了。天生的傲氣不允許他在作出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情來,就算是受傷了,絕望了,他也決不讓別人看見他的痛和悲,隻是變本加厲的高傲起來。
    把那個冒充自己的人從宮中弄出來算是讓自己徹底的死心,也算是最後送給他的一件禮物。剩下的,就該是自己的報複了——北鑰國的皇帝,那個害死父母的罪魁禍首,說是螳臂擋車也好、蜉蝣撼樹也好,總是應該在結束之前作些什麼的。
    對於燕以藏和司徒歸心親上前線鼓舞軍事,在臨川反軍中起到了很大的動靜,本來被北鑰大軍打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軍士們在燕以藏的鼓舞下奮起一拚卻最終還是沒有扭轉戰敗的局麵,至多也不過是多撐了一段時間。
    麵對血流成河,屍骨成堆的戰場,燕以藏覺得這就應該是他的終點了,但是他沒有死,沒有想到那人竟然會用安樂侯的安危來要挾北鑰皇帝。事實上燕以藏到了現在也不能確認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人到底是誰。
    相同的長相也曾讓燕以藏懷疑過安樂侯和自己的關係——不止是燕以藏,隻要見過他和那個安樂侯的人都會懷疑他們的關係——這也是當初那人接近他的原因,隻要一想到這些,燕以藏就不禁痛恨兩人相同的外貌,在想到那安樂侯竟然打著他的名號臣服在北鑰皇帝的腳下,心中的怨氣、怒氣便無法平複,怎麼也不願意去想象自己會和他有什麼血緣上的關係。
    再則就算有血緣關係又怎麼樣?燕以藏孤傲,另外那人清冷,兩個有都是‘傷心人另有懷抱’。雲早就知道兩人的關係,卻絕口不提;燕以藏也不去追問。就像是一種默契。
    因為當事人都不在意了,旁人也不好在追根問底的去好奇,結果讓人感興趣的反倒是濮存和他們眼中的假燕以藏的關係。
    被擒時,脫口而出的威脅完全是病急亂投醫。雖然聽聞過安樂侯和濮存的曖昧關係,但是對方鐵腕薄涼的形象早已深植人心,作為讓他欲除之而後快的一方又怎能奢望他會為了一個人而放過他們呢?已經做好了一起赴死的準備卻不想事情完全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你以前不是連為他死都願意麼?沒想到現在卻用他的安危來換別人活命……”濮存冷笑著諷刺:“陵寰嗬……朕終究是高估了你!”不錯,那一直跟在燕以藏身邊的人就是兩年前在刑場上金蟬脫殼的鳳翔王。
    當初因為濮存的算計隻能含恨隱姓埋名,雖然痛失一切,卻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是被‘燕以藏’利用算計了,直到遇見真正的夏國太子才發現原來春狩宴上那個叩開他心門讓他愛之彌狂的溫柔而憂鬱的安樂侯竟然是假鳳虛凰,到頭來自己的愛戀就像一個笑話!一心一意的付出卻是連對方的真實身份都不知道……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勝利者有權利傲視戰敗者,濮存對陵寰和燕以藏的感情糾葛不屑一顧,他隻想快快找到他的雲,博取他的原諒,擁踏入懷。
    他覺得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傻事——當初為什麼要為了一條小小的紅繩而發怒呢?!那麼纖細的紅繩能係住一個人麼?根本是無稽之談,看吧!現在這人不就變了心了?他為雲感到不值,卻又感到高興。因為他贏了陵寰了,不是在戰爭上而是在感情上——這人變了心,他卻還是愛著雲,他認為自己是比陵寰強的!
    以絕對的優越的姿態放過了陵寰和燕以藏,濮存並不擔心放虎歸山,他看得出來這兩人如今都已沒有了染指江山的心也沒有了那個能力,就算先前掀起的風浪也不過是在杯盞之中——為害甚小。
    抱著這樣的想法放過了陵寰和燕以藏,甚至在知道了雲的下落之後親自前去。
    “皇上這樣放過我這個叛臣好嗎?”高頭大馬上,本該鋃鐺入獄的司徒歸心卻和濮存同行回去臨川。
    “朕是皇帝,要恕一個人無罪是輕而易舉的事。”濮存轉頭對跟在後麵的司徒歸心飄忽一笑,“你的事情朕很清楚。”
    “……皇上……知道!?”司徒歸心大驚,揣揣的,“臣愚鈍,敢問皇上知道的是……”
    “你身邊的那個護衛怎麼不見了?”濮存不答反問,“你也真夠癡情的,被那樣對待了還想著保他。真搞不懂……到底心裏是怎麼想的呢?”挺直的眉皺到了一起,司徒歸心看得出來,年輕的皇帝沒有其他的意思,是真得在疑惑。
    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他還是一老一實的回答,“誰知道當初是怎麼想的呢?雖然他的所作所為已經讓人絕望了,但是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送死,那時候就隻覺得寧願自己喪命也要保住他。”
    “就算自己喪命也要保住對方?!”濮存太驚訝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他按他的想法來看每個人不都應該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最重要麼?為什麼有人偏偏會為了別人而放棄自己?是自己錯了還是他們都瘋了?
    “你這樣所作所為簡直就是個傻子!”濮存心想,原來世上不是雲一個人這麼傻,竟還是有人和他一樣的!
    “是很傻啊!但是誰讓我也是燕王室的人呢?皇上應該知道的……燕氏的人想來隻對一人動心,一動心,就是生死難解……”司徒歸心不甘也怨恨自己身上流淌著這樣癡情的血液。癡心並不是壞事,但是對一個錯誤的人癡心時這樣的生死難解就和生不如死沒什麼兩樣——就像他的母親,就像他,就像那個任性的燕以藏……雖然是敲碎了自己美夢的人,司徒歸心卻一點也不怨恨對方。怎麼怨恨的起來呢?雖然阿晨是因為他才背叛了他,但是換個角度來想,若對方針的將他看得重了又怎麼會輕易的傷害呢?所以結論隻有一個:阿晨不愛他,又或者……不夠愛他!
    “癡情的家族麼?!”夏國的燕氏卻是被其他的王室這樣戲稱過。
    對於站在權力巔峰的人而言,癡情就是一個擺在別人麵前的致命傷,太容易受人攻殲。然而現在濮存發現‘癡情’這個詞真是太美妙了,因為,他的雲身上就流淌著這癡情的血液,而自己……正是他癡情的對象!
    臉上掛著笑容,和煦的,連身旁的司徒歸心都有一種陶然的感覺。但是,這不會是幻覺吧!這年少得誌,心思詭譎的天子在他僅有的幾次見麵的記憶力雖然都是和顏悅色德,卻從未有過這樣如沐春風的感覺,現在這種溫柔是真的麼?
    而這樣的溫柔又是為了什麼?或者是為了誰?
    司徒歸心的腦海中隱約有什麼一閃而過,隻是太快了,他還來不及捉住。不過一切到了臨川就會有分解了吧!他想:除了心中好奇的那個答案,還有什麼能夠吸引這位天子千裏昭昭的趕往臨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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