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鈴蘭
    赫連微生驅車一路狂飆，直到進了市中心才緩下車速，頭疏懶地後仰，沉沉靠在車座上，手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方向盤，卻怎麼也放鬆不了自己。眼角餘光瞥過窗外，他募然看見路旁一家別致的花屋，高懸在屋頂的招牌上，動態流光意境清淡悠遠，白色係為主打的鮮花圖片走馬燈般接連閃過，始終呼應著這一季店主推出的花語主題——荼糜香夢，在匾額的左上角，則是設計成印章形狀的暗紅小篆體店名：
    “花嵐の屋”。
    想到赫連寧生的囑托，他遂停下車子，緩步走到店前。
    花屋是和式風格，不大，卻古雅清淨。門簷處懸了串碧綠通透的風鈴，聲聲清脆的搖曳，以最悅耳的音樂迎接著到來的客人。
    老板是個氣質內斂的中年男人，沒有一般小本生意人的浮躁和勢利，看到赫連微生進店，便放下手中正在結算的賬簿，上前有禮地問候了他，“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
    “天堂鳥。”
    老板怔了怔，臉上遂漾滿笑容，眼裏頗有一種自豪的情緒，“先生，天堂鳥通常是6月開花。”
    赫連微生苦笑，原來妹妹指名道姓要買的花，尚不屬於這料峭春寒的四月。他擺擺手，“那算了……”
    話沒說完，老板已經接了下去，“雖說現在難以買到純正品種，但本店有特殊雜交養成的植株，花色雖沒有一般天堂鳥的明麗，卻也別具花姿。”說著手指店中一處木質花架，那上麵陳列了各種鮮花樣品，素淡與濃豔中和，滿架荼糜，暗香流轉。
    當中一個極高的細頸狀水晶瓶，斜斜插入兩株嬌豔花枝，不同於以往常見的藍紫色妖豔色彩，這天堂鳥的花萼花瓣均為難得的淡黃色，上麵零星灑了淡紫斑點，無端端在典麗中平添幾分嫵媚，整個花形綻放在濃綠挺拔的長葉中，頗有些仙鶴昂首遙望姿態，因此，天堂鳥，又名鶴望蘭，無論哪個名字，都如詩般令人神往。
    眼看赫連微生眼中幾許滿意神色，老板也爽朗一笑，“這是邱園鶴望蘭，由白色鶴望蘭和無葉鶴望蘭雜交，花期較早，但也相對難以培植，先生真是找對地方了，城中的花店恐怕沒有幾家能在這時候出售此花。”
    “明天早上九點，包裝一束送來給我。”赫連微生漠然拿出名片，遞給老板。
    老板含笑接過，“先生需要什麼款式的花束呢？”
    滿室香風中，忽然掠過一絲縹緲的幽涼，淡得幾乎被別的花香掩蓋，卻又固執地縈繞不去。夜風從窗外溢進屋裏，若有若無間，他似乎捕捉到一種奇異的“鈴鈴”聲，印在心間，隨風輕叩……
    一瞬間閃了神，他恍若在夢中尋找那清澈幸福的旋律，直到老板再次出聲喚他回歸現實，“先生……您需要什麼款式的花束？”
    他微怔，旋即反應過來，漫不經心脫口而出，“隨便。”
    老板語塞。花有花語，亦有花式，送的對象不同，搭配與選擇的涵義便可天差地別，輕咳一聲，他換了個方式探問，“先生要把這天堂鳥送給什麼人？”
    半響不聞反應。老板抬眼看這古怪的客人，卻見他漆黑眸子中浮起一絲嘲諷，幾分迷茫，像攪入水中的冷清月光，聚了，又散。
    他緩慢開口，如在說著跟自己不相關的人，“未婚妻。”
    老板立刻心領神會，轉入櫃台自行記錄下這筆生意的細節。赫連微生卻還是站在花架前，茫茫然不知在尋找什麼。
    終於，目光落上花架最頂端的小巧青瓷花盆，那裏麵，一叢清潤的綠，幾點盈潔的白，乍看之下簡單微渺，卻能讓人一眼之後便再不肯移開視線。
    赫連微生個子極高，所以即使那花盆在最高處，他也隻要伸出手就可以把它小心拿下，端到眼前細細端詳。
    淺碧色橢圓葉片像不事雕琢的玉石，幽幽綠意並不煞眼，反帶了沁涼的柔翠之魂，幾對顏色較深的葉中，伸出彎曲優雅的花梗，綴滿小鍾一樣向下倒扣的潔白花朵，那純粹剔透的白，乖巧寧靜得不似人間所有。即使以前從沒實際見過，赫連微生也能僅憑一眼，就知曉這花中精靈的名字。
    ——鈴蘭。
    為什麼看著它，心中會有柔情無限，千回百轉間，又似聽見鈴蘭的低語，輕輕的，柔柔的，和著如水的旋律……
    他忽然無意識地笑了一下，雖隻是白駒過隙，卻也足夠使他曆來冷硬的臉部線條柔和許多許多，短短一瞬的開懷，竟然讓初來時心中的鬱結消散大半。
    把花盆放回原位後，老板也寫好了訂單，看赫連微生剛才捧著鈴蘭發呆的樣子，心裏不免感慨。接過名片的那一刻，他立刻認出了眼前就是胤赫集團最年輕有為的董事，本以為那樣天神一樣的人隻會活在雲端，俯視大地，卻沒想他竟也會走進市井中的花店，像平凡人那般為未婚妻挑選鮮花，而且，是那麼貼切的天堂鳥……這樣想著，也就對赫連微生多了幾分親切感，等他走到結算櫃前時，便用輕鬆自然的語氣向他介紹，“那是從日本帶來的純種大花鈴蘭，現在正值花期，很漂亮吧？”
    赫連微生偏頭看了眼花架，隻覺得在見到鈴蘭後，其他所有爭奇鬥豔的花朵對於他都仿佛失了顏色，千嬌百媚，全部敗給那秀雅的清綠和潔白。他忽然抬步走回去，把花盆重新拿在手中，“我買了。”
    “……”。老板麵露難色，皺了皺眉，迎上赫連微生詢問的目光，“本店隻有這一盆鈴蘭，隻是……隻是有個女孩子幾月前就已經預訂下了……”
    “花也有提前幾個月預訂的道理？”赫連微生臉上沒有表情，可語氣擺明了對這盆花勢在必得。老板看他神色，心裏咯噔了一下，果然，少爺式的強硬霸道還是他們這些人骨子裏就揮之不去的。
    他翻看了幾眼之前的訂單記錄，暗自沉吟，“那女孩子一月份來我店裏，拜托我為她進一株鈴蘭……”抽出存根單據確認後，遞給赫連微生，“畢竟購進大花鈴蘭不是容易的事，但我記得她當時很堅持，像是這花對她有極大的意義，拗不過她我就答應下來，她也保證說到貨後一個月內會來取花。”
    赫連微生低頭看那邊緣已翻卷破損的單據，客戶簽名欄寫了兩個字，不算特別漂亮，卻工整秀氣——董瑤。再看落款日期已是1月13日，與現在幾乎相隔三個月。
    “她沒有在一月之內來拿花。”
    老板有些為難，“嗯，但我看她當時真是一心要買這種花，而且又付了全額的花款，就想再放置一段時間等等看……”
    一張支票，帶著誘人的數字落到眼前，“不用等了，你有權利處置超過訂貨期限的東西，這些錢要是她來，也足夠你賠償。”
    店外不知何時已下起了雨，說大不大，卻也足以砸得路麵全是連綿的水霧。門外的風鈴忽然響了起來，叮叮咚咚，清脆悅耳，那餘音未絕，門已被拉開，隨之灌進雨水清新的香氣。赫連微生正拿好鈴蘭要走，與那低頭匆匆跑進的女子擦肩而過。
    一縷熟悉的杏香夾雜在雨味裏，幽幽拂過鼻端，他一驚止步，詫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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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子的三言兩語：
    呼呼，終於男女主第二次相見了，以後戲份會逐漸增多，進入軌道滴～
    盛夏了，來儀這裏熱得不行，成天躲在屋子裏，現在朝外麵望望，依舊是白花花一片陽光耀眼，開了兩個風扇都抵擋不了暑氣。
    朋友們也要記得防暑，防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