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奪妹
    車庫的自動門緩緩打開，道路兩旁順次點亮赤金色的指路燈，一盞接一盞明亮了下去，如在歡迎勞累一天的主人回家般，頓時照得整個後園金碧輝煌。赫連微生歎了口氣，早就建議過林管家撤掉這一路燈火，免得他每次回家眼睛都要被摧殘一遍，隻是林管家堅持認為這氣派的風景線也是赫連家身份地位的體現，老爺在世時就頗為滿意，還聲稱要幾代人共同保持下去。既然搬出了父親，赫連微生也沒話說，隻能任其自生自滅。隻是園子和車庫在林管家手裏，從來就沒得過失修的機會，前幾天的一次大維護，園子不但派頭不減，反而更勝從前。
    頭腦中想著事，車子便也行得慢了，黑色蘭博堅尼才駛到半路，不知從哪個角落裏忽然撲出一個人來！
    赫連微生猛踩住刹車，身體還是不由往前衝了一下。有人在不停敲擊著車窗，聽那聲音甚是焦急，他偏頭看去，隻見林管家幾乎將臉貼在了車窗上，手卻一刻不歇地叩擊著窗戶，平日裏溫吞吞的神情蕩然無存。
    車窗放下，林管家的聲音立即竄進車內，“少爺您快去前庭看看吧，二少爺回來，硬是要接走三小姐啊！”
    這個赫連敏生！早知他不會肯輕易放過妹妹，但因為遲遲沒有行動，自己也就大意了。現在他竟敢回海岸君山公然搶人，到底是憑了什麼勇氣……
    林管家眼前一花，赫連微生已在車外，曆來處事冷靜的他，脊背挺得筆直，卻帶著隱約的焦慮氣息，燈火輝煌，在路麵投下他頎長的身影，黑衣閃動，他頭也不回地向前院跑去！
    銀車，白衣。
    在夜裏，比燈火更為耀眼。散發著淡金光芒的碎發在風中張揚地飛舞，若隱若現出他光潔臉頰上沒有溫度的燦爛笑顏。幾個仆婦看得癡了，竟也忘記上前攔阻他的腳步。而他手中拉著的女孩，卻低頭看地，極不情願地被迫跟著挪動。
    “二哥……讓我留下吧……”細弱的聲線，顫顫悠悠，像是隨時會被人掐斷。她無助地祈求哥哥，一邊竭力想把手從他緊箍著自己的手掌中抽出，一邊將懇切的目光投向那幾個呆立的仆婦。原本清澈平靜的眼睛此時卻彌漫著驚慌和無措，讓人從心裏忍不住疼惜。有一個年紀稍長的女人忽然清醒過來，拉拉身旁的人，使了個眼色示意說自己先再去勸勸二少爺，其他人給她投了個“千萬小心”的眼神後，垂首退了又退。
    赫連敏生狠狠拽了一把妹妹，她腳下絆了石頭，往前跌出幾步。“住口！你到底是誰生的？是誰的妹妹？一半的血緣，就那麼讓你親近？我和媽媽被趕出門，你有理由留下麼？！……滾開！”正在訓斥妹妹的赫連敏生突然毫無預兆地轉頭對那個想上前拉赫連寧生的女人一聲暴喝，陰戾的神情嚇得她差點癱了下去，旁邊幾個人也是噤若寒蟬，再不敢靠近他們一步。
    車門打開，赫連寧生被塞進車裏，“寧生！”門尚未關上，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募然鮮明在暗夜裏，像是能救贖一切的神光霎時照徹陰霾，帶來希望！
    “大哥——”她不知哪來的勇氣忤逆赫連敏生，猛伸出手用全力推擠他想要合上的車門！
    赫連微生一路跑來，卻還是晚了一步，隻來得及看到車門旁一閃而過的淺綠裙角，赫連寧生腰間垂落的雪白絲絛還飄在門外，於風中輕盈揚起，拂過銀光閃耀的車身，卻絲毫未被那飛揚跋扈的色澤奪去清冷的美麗。
    赫連敏生眼皮都不眨，手上一加力，就把車門狠狠按了回去，悶響聲中連帶著寧生一聲低低的驚呼，“呀！”，想來也是被哥哥的舉動嚇壞了，半響都沒了聲息。
    赫連微生站在弟弟麵前，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底卻寒意驟凝。他瘋了！他怎麼能看也不看地把車門合上，若是妹妹的手剛好放在門邊，這巨大的夾擊力十有八九會廢了她的手！那雙唯一能用美麗的圖畫來填補她空寂生命的手啊！
    赫連敏生環抱胳膊靠在車門上，嘴角噙著一絲笑，幾分陰寒，幾分挑釁。“心疼麼？”他的眼睛眯起來，看不清裏麵密結的陰雲，“你算以什麼身份關心她？”
    “她是爸爸的女兒，也是我妹妹！”赫連微生長長吸了口氣，卻憋在胸腔，最後裹住他的每一個字，緩緩吐出。
    赫連敏生偏過頭，眼睛看向地麵，輕輕地笑，一臉的戲謔與揶揄，“可我記得她媽媽是映藍夫人……”他募地抬頭，笑得仿佛冷月清輝落在眼角眉梢，“你趕我和媽媽出海岸君山，卻偏偏留下她，你不覺得自己把這事做得太矛盾了嗎？大哥……”他刻意加重了“大哥”二字，卻又把音調都發成揚聲，憎恨之情表露無遺。
    赫連微生盯著他看了一瞬，漆黑的眼眸好像深冬的寒潭，凝起冷厲的冰霜，身形未動，卻是殺氣大盛。幾個仆婦識趣地倉皇逃離，隻剩庭前隨風旋舞的銀杏樹葉，如香扇輕搖幾許，就無聲落了一地。“你無需管我做什麼怎麼做，但你要掂量清楚，和我搶妹妹，究竟要有多大能耐。”
    “我是沒多少能耐，沒法像你赫連微生一樣有廣大股東做後盾，也沒有你那個舌燦蓮花的天價律師團，但是……”他滿不在乎地對哥哥勾起嘴角，彎出邪獰的笑容，“我卻不怕你怕的東西……”
    赫連微生微不可查地渾身一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赫連敏生卻已繼續接了下去，“我不怕上法庭打官司，我更不怕把寧生推到庭前，推到媒體前，甚至……推到世人麵前！”
    夜，濃黑著壓在頭頂，無星無月，天幕一片陰沉。不遠處的海浪時而洶湧著撞擊礁石，發出破碎的轟鳴，海風卷起淡淡的鹽腥味，從四麵八方向別墅山莊聚攏。黑白兩道人影，突兀在夜色裏，相對靜立，不發一言卻已使氣氛肅殺得可怕。
    最後，赫連微生的手忽然在身側緊握成拳，連指關節都泛出駭人的青白，而隻是那麼一瞬，便又緩緩放開。他眼裏飛速掠過一絲沉痛和悲哀，然後淹沒在冷酷的平靜中。“讓我見寧生。”
    看到赫連敏生擺明了不同意的神情，他語氣平緩得有一種接近血腥的殘酷，“寧生不可能成為你在所有方麵牽製我的棋子，這一點，你很清楚。”
    赫連敏生僵住。嘴唇白了又白，他抬起手，按下掌中握著的控製器，“嗶”，車門指示燈閃了一下，門被徹底鎖死。“一分鍾。”說著讓開位置，走到車子另一邊。
    車窗下滑，赫連微生愛憐地看著妹妹，伸手替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大哥……”，赫連寧生隔著車窗，早已把他們的談話聽得清楚，心知這次連大哥都保不了她，可她一點都不怨，看到他眼裏的歉意，她笑著朝他搖搖頭。
    他就是為了保護她，她明白的……
    赫連敏生在一旁冷哼了一聲，“如果要說什麼‘我一定會把你接回來’表明你們兄妹情深之類的話，最好省了吧。”
    赫連微生沒搭理他，隻拍拍妹妹的頭，“寧生每天仍要練習畫畫，不能偷懶。”她的頭發柔軟垂順，隨著她重重的點頭而簌簌抖動。
    “大哥，明天幫我送一束天堂鳥給桂姐姐好嗎？”
    “嗯。”赫連微生伸出小指，勾上了妹妹迎向他的指頭。每一次，他們都是這樣約定，他從不食言，她相信……
    赫連敏生一腳猛踩油門，整張車絕塵而去。勾在一起的小指被扯開，卻還各自保持著原先的姿勢。
    家，隻剩下他了。他回頭去看身後燈火通明的海岸君山，宏偉的歐式建築，依山傍水，風景獨好，如今落在眼中，卻隻覺空，寂，寒……
    “少爺——少爺，這麼晚了您去哪啊？哎喲，您慢點開——”林管家才走進前庭，一輛寶石藍車子突然從他麵前風馳電掣而過，待他認出那是赫連微生閑暇時兜風用的保時捷後，車子早已遠去，空留他追在後麵遙遙呼喊了幾聲，餘音全散落在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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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儀小女子的三言兩語：
    今天是端午節了，霍霍～送上新鮮故事一章，雖然這章的氣氛和歡樂的節日完全沾不上邊……
    不過，我倒是可以借此機會真心祝願我親愛的讀者朋友，被幸福的粽繩緊緊綁住，被快樂的粽葉片片包圍，happy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