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楓葉都已被霜染紅了。清晨，我靜靜地看著這漫山的火紅，感覺就像生命在終結前最後的高歌。
    這裏已經是城郊的楓山了，昨日子軒說完那一番話後就被父皇招進宮裏去了，可能是父皇想問問我的情況吧，又不想讓我撐著剛好的身體進宮，故而借著政事的名義把子軒叫到宮裏。
    我小產後的幾天裏，母後幾乎把所有的太醫都送到了蘭風府，日日為我診脈開藥，還要派人進宮向母後彙報情況。我雖不在宮裏，恐怕宮裏也已是忙碌不堪了吧。
    子軒離開後，我呆坐在房間裏，忽然，清姐姐推門進來，“夢兒！”她徑自走過來抱著我，“想哭就哭出來吧……別總是藏在心裏，姐姐知道你傷心，不僅為孩子，為了入畫和亦書，也為子軒的態度。”
    “清姐姐，我好難受！”我把頭埋在清姐姐的肩膀上大哭了一場。
    走到入畫和亦書以前居住的房間裏，想著從前的點點滴滴，記得當時母後將她們四個宮女一道賜給我時，我還特地用琴棋書畫為她們起名，再分別教她們，可惜現在，隻有語棋和瑤琴還在我身邊，當真是物是人非。我暗自握緊拳頭，若是讓我知道是誰害了入畫和亦書，我定不會輕饒他！
    “幽茗，收拾東西，我想到哥哥的楓山上去小住一段時間。”這次出門，我隻帶了幽茗，墨痕還有語棋，並不想再有其他不想幹的人陪著了。
    楓山上的白雲觀我從前也去過兩次，也算是熟悉了。
    晚上，用了齋菜，倒覺得比喝下那燕窩粥來得有精神多了。
    子軒想必是知道我在這裏吧，連句話都不曾帶來，恐怕還是在氣我懷疑淩霄，可惜我軒轅第一公主，竟是不及那個和親的郡主麼？
    “公主，幽茗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幽茗一邊為我更衣一邊說道。
    “什麼時候你也變成這般了，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聽說那安平公主剛到匈奴就生了場大病，那地方也沒有什麼好的藥材，公主又從小是嬌生慣養著的，也就一病不起了，恐怕也是撐不了幾個月了……”
    我身形一晃，這麼說子軒是知道了淩霄的病情所以才說出那番話的？想想我這幾日病中的情形，對比淩霄，豈止是一個天一個地。雖然淩霄這般害我，可是，她若是死了，我也覺得不忍啊，正如父皇說的，可能我是太過善良了，終是不適合在這種複雜的環境裏生存吧。
    恍惚中，覺得眼前的楓葉都燃燒了起來，一片火海。我就一動不動地立於其中，任由自己被吞沒。
    “公主，早膳送來了。”語棋輕聲喚我。
    “放在那兒吧，我現在沒什麼胃口。”
    “公主，您身體剛剛好起來，怎麼能不用早膳呢？奴婢懇請公主保重身體，”說著就跪在地上，“如今入畫和亦書都不在了，若是公主有了什麼閃失，奴婢將來還有什麼臉去見她們！倒不如一齊去了……”
    “語棋，你胡說什麼！”我急忙打斷，“我用膳便是了，何必說這些話來惹人傷心。”
    三日來，子軒仍舊是沒有隻言片語，而我隻是與語棋早晚下棋，空閑時在練練書法，倒也不覺煩悶。楓哥哥還是派人來說，若是有什麼需要的隻管差人，他自己政事纏身，或許是抽不出空來看我了，據說最近為了方便，哥哥一直住在宮裏。
    我正在亭內撫琴，忽然就聽到一陣蕭聲和著我的琴音響起，一曲終了，我忍不住去尋吹簫之人。
    “怎麼是你？”我驚呼。
    “離寒貿然前來，讓公主受驚了。”莫離寒微微俯身。
    “剛才的簫聲可是你……”
    “正是，不知公主覺得如何？”莫離寒拿出一本曲譜，“這是太子殿下托我帶過來的，殿下沒辦法來陪公主，就找來這琴譜說是讓公主解解悶。”
    “哥哥總是疼我的，”我笑著接過譜子，“在哥哥眼裏，我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莫離寒並未答話，隻是站在一旁，果然還是冰冷的一個人。不過我倒是喜歡這樣的沉默，若是換了旁人，怕是又要說什麼太子公主兄妹情深之類的話了吧，虛偽得很。
    “世子不忙的話能否與我合奏這曲呢？”
    “好。”
    大約花了一個時辰，這首曲子我們已經合作得相當默契了。
    “世子，可有過喜歡的人？”我突兀地開口，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怎麼就問出這樣的話來。
    “沒有。”
    “是麼？沒有好啊，沒有就不會受傷害了吧。”
    “公主難道受過傷害麼？”
    “可能旁人不覺得是傷害吧，可是，對我軒轅夢來說，隻要我的愛人心理還存了別的女人，這便是對我的傷害。這樣難道也很過分嗎？”
    “我認為如果對方是這樣三心二意便不值得去愛了。”我敏感地注意到，他用了“我”，一個朋友間交流用的字。
    “或許吧，我還想不清楚，不過，今天還是謝謝你。”
    “不客氣，告辭。”他轉身離開。
    晚上，我對這燭光回想這番對話，覺得莫離寒的話不無道理。放下了，也就不會在乎了吧。隻是，人總是不甘心的……算了，何必這樣勉強自己，一切還是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