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名卞薇婕，是官宦人家的獨女，父親官至三品太常寺卿，掌管宗廟祭祀之事。父親一向不喜政事，在朝臣中並未加入什麼黨派，隻是一直很欣賞四皇子歐陽戰雪。十歲那年，父親被牽連入以四皇子和七皇子皇子為首的奪嫡之爭，皇子奪嫡本是每朝每代都會出現的，隻是，這一次十二歲的十皇子在這場明爭暗鬥中丟了性命，加之父親在朝中缺乏人脈，便被皇上以無德致使宗廟不佑皇室子孫，滿門抄斬。
    當時，我師傅莊宛如是二品護軍統領家的千金小姐，與四皇子歐陽戰雪兩情相悅，而四皇子一向敬重父親的為人，便托了我師傅救我出來。
    宛如找了個替身，買通了守衛，換我出來。她見我一夕之間曆經巨變，無依無靠，便為我改名白露。
    從此，這世上少了個卞薇婕，多了個白露。
    “露兒，出來吃飯吧！”宛如又在門外喚我。
    我沉默著抱膝蜷縮在牆角，隻是安靜地坐著——我哭不出來。
    “嘭”的一聲，宛如推開了門，走到我麵前蹲下，“在我帶你走之前，知道你父親跟我說了什麼麼嗎？”
    我沒有一點反應，依舊是呆呆地坐著，眼神空洞。
    “他說，從今往後，小婕不再是我的女兒，”我顫抖了一下，宛如抱住我，繼續說道，“你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嗎，他是要你忘記這些，開始新的生活。露兒，他們不是不要你了，他們隻是到了一個地方去，一個你將來也會去的地方。你的家人他們永遠不會拋棄你……”
    她還沒有說完，我的眼淚便不可抑製地流下來，我把頭埋在她的懷裏，放聲大哭。
    “露兒，以後的路，我們一道走。我便是你的家人。”宛如有些哽咽地在我耳畔說道。
    幾日後，我站在宛如麵前認真地說：“我要學武。”
    宛如凝視我半晌，也沒問什麼，就說：“好。”
    我便拜了宛如為師，從最基礎的一招一式學起。我先前不過是養在深閨的女兒，學得都是琴棋書畫，所以，剛開始練武的時候很痛苦。每天練完，都是渾身酸痛，可是，我想要保護自己，不想將來再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被殺掉而無能為力。
    “露兒，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努力地學武嗎？”宛如抱著我喃喃低語。
    “當然是因為戰雪哥哥啦！”我得意地說道。
    “是啊，我要幫助他實現他的理想，隻有這樣，我才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陪著他直至白頭。”宛如眼裏神采飛揚。她已經二十歲了，換作別人家的小姐早已嫁作他人婦，恐怕連孩子都到了牙牙學語的年紀，可是宛如為了四皇子，就一直不肯嫁人，甚至以死相逼。莊統領一向遷就她，久而久之，也就隨了她去。
    “戰雪哥哥！”
    “乖露兒，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啊？”
    “露兒要什麼都可以嗎？”
    “隻要哥哥能給的，都可以啊！”
    “那我要戰雪哥哥和我師傅結婚！”我的話剛出口，戰雪哥哥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師傅連忙出聲圓場，“師傅要是嫁人了誰來照顧露兒啊，之前不是答應過要一直陪著露兒嗎，等露兒長大了再說吧。”
    後來我才知道，師傅曾經進宮選秀，當時四皇子和七皇子都對她有意，一方麵是為了拉攏她的父親，另一方麵師傅也是京中聞名的美女。師傅身上有一種不同於一般千金小姐的氣質——英氣，卻也不失女兒嫁的溫婉，可惜有兩個皇子看中她，皇上必然不會將其許配給其中的任何一個，師傅聰明地請辭說舊疾複發，選秀的事便不了了之。戰雪哥哥也一直沒有娶妻，皇上或多或少因為選秀的事情對兒子帶著些許愧疚，便經常讓他帶父祭天，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戰雪哥哥才與父親結識。
    五年之後，皇上駕崩。戰雪哥哥雖有詔書傳位，七皇子手中也握有二十萬兵權，宛如帶著武藝初成的我，與戰雪哥哥一道經曆了改朝換代的血雨腥風，其中的種種艱辛自是不必多說。本以為宛如會被立後，可是新皇為了穩固政權，立內政大臣的女兒仲媛為後，又陸陸續續地封了幾位重臣的女兒為妃，四妃之中，仍舊是留了地位最高的貴妃給宛如。此舉雖在朝中頗有微詞，新皇仍是一意孤行。
    “師傅，為何還是愁眉不展呢？我們贏了不是嗎？”宛如自從戰雪哥哥登基以來，便一直緊縮愁眉。
    “隻願君心似我心，便無悔了。”宛如不看我，也不抬頭，隻是喃喃自語。
    我愣了一會兒，恍然明白，此時的新皇已不是那個與宛如一道揮劍策馬的歐陽戰雪了，他是帝王，便有許多的無可奈何，便有許多的大局為重。宛如愛的太深太用力，離開，也是愛他的方式。
    封後大典那日，宛如修書一封，信中隻有四個字——陌路，珍重。
    她不留，他也不追。
    剛剛搬到石室裏的時候，宛如總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仿若沒了靈魂般。
    “師傅，既然有勇氣離開他，就要有勇氣好好活下去。”我把飯菜擺在桌上，淡淡地說道。他們二人的種種，我都看在眼裏，誰都沒做錯什麼，卻是不能相守的遺憾。
    宛如忽然就哭了出來，把十幾日以來的鬱結之氣都哭了出來。“露兒……我好怨……”
    我由著她抱住，哭出來，心裏的那道傷口便開始慢慢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