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雪容的生辰禮物都備齊後，我的日子都在甜蜜中度過。峰雖然很忙，但每天都會讓人帶信過來，有時候，幾句“安好，勿念”而已，卻讓我覺得心裏暖暖的。
    明天就是雪容的十三歲生辰，父親因為她要進宮選秀，並未大請賓客來參加，隻是一家人團聚在一起，以後，恐怕也沒什麼機會了。
    “容兒，進宮以後，為父也幫不上你什麼忙，隻能從財力上支持你，你自己要謹慎一些，爹相信你。”難得父親用了“爹”自稱，畢竟是養育多年的女兒，更何況一入宮門深似海。芳夫人霎時紅了眼圈，就連大夫人也歎息一聲。
    “是呀，雪容，姐姐平時對你也照顧不多，這些禮物你收下，將來可能用的上吧。”我握著雪容的手，她替我進宮，這份情，我欠下了。
    “父親，姐姐，這樣就足夠了。父親，大夫人，母親，容兒謝三位養育之恩，姐姐，希望姐姐幸福，連同容兒的那一份，一起幸福下去。”雪容起身向我們行禮。“還有亦傑，要長大了，家裏的生意要慢慢接手了，我不在的時候，要好好聽玉琴姐姐的話，記住了嗎？”
    亦傑眼睛紅紅的，像一隻兔子，他一直記著我教他的“男兒有淚不輕彈”，所以沒哭。我走過去，心疼地抱著他，“想哭就哭出來吧。”
    亦傑一哭，我們全家都變成了兔子，倩夫人更是撲在大夫人懷裏抹淚，就連一向高傲的紅夫人都拿出了帕子。
    沒過幾天，宮裏就來人接秀女進宮了。雪容淚水漣漣地與我們告別，上了馬車。
    “琴兒，你的婚事，爹想聽聽你的意見。”父親的言下之意是問我玉簫和峰我選擇誰。
    “爹，我……中意淩莊主。”
    “好，好，既然是琴兒自己選的，等他來提親，爹就答應他。”
    “謝謝爹。”
    “琴兒，我都處理好了，下月初六是個黃道吉日，我去提親可好？”峰抱著我，輕聲說道。
    “恩，父親之前問過我的意思，他，他說……”我調皮地賣關子。
    “他說什麼？”峰緊張地問我。
    “他答應了。”
    “太好了，琴兒！”
    回到家後，我覺得，應該和玉簫談一談了。“玉簫，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他憂傷地看著我，“不要說出來，我都知道。”我一直以為他是一個玩世不恭的人，沒想到竟然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憂傷，他是真心喜歡我的吧。隻可惜，我不能用同樣的感情回報他。
    “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本來你就不欠我什麼。明天我就回去了，好好照顧自己。”
    “我知道，謝謝你，玉簫。”
    他轉身離開，神色裏有幾許落寞，幾許悲傷，我心裏像有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過去那個神采飛揚，俊逸爽朗的他和眼前的人重疊在一起，我竟然會心痛。
    “玉簫！”尚未來得及思考，話語卻脫口而出。
    他猛然頓住。
    遲遲沒有轉身。
    “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朋友，一輩子的朋友。”
    他背對著我，至始至終不曾回頭，不曾看見我臉頰滑落的淚水。我這是怎麼了？明明愛的是峰啊，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為了別的男人落淚呢。
    雪容啟程了，一路前往金陵。
    我在家裏，靜候佳音。是雪容的，也是我自己的。
    不出所料，雪容通過了初選，複選，進入了最終的殿選。五日後，消息傳來，雪容封了從六品的才人，聖上隆恩，特準其母親及其姐姐入宮探訪。
    一時間，我們鄭府門口官吏達貴的馬車絡繹不絕。父親也是心情格外好，特擺了流水宴，慶祝雪容的獲封。
    一切，都出奇的順利，出奇的美滿，我想當時的我們，誰都沒有預想到，後來竟會成那樣的結局。
    大夫人帶著我進宮，至於芳夫人，身為側室，是沒有資格進宮的。
    高高的紅牆，亮眼的明黃，透露著皇家的威嚴。私下遞了幾張銀票，引路的公公便一路上細細叮囑麵聖的時候要如何如何，臨走，輕聲說了句，“今兒皇上心情不錯，夫人和小姐不必擔心。”
    “民婦鄭家王氏……”
    “民女鄭氏玉琴……”
    “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按照那位公公教的，我一直低頭看自己的腳尖，生怕一個閃失，觸怒龍顏。
    “兩位不必多禮，都起來吧。朕看你們一路趕來也比較辛苦，更體諒容才人思念家人心切，來人，帶她們去容才人那兒吧。”
    偌大的後宮。
    看到雪容時，幾乎有些認不出她來。
    春蔥玉指如蘭花，三寸金蓮似元寶。雲袖輕擺招蝶舞，纖腰慢擰飄絲絛。宛然間是位宮裝麗人，也難得皇上垂青了。隻是，我還是懷念，那個更加純淨的她。
    “大夫人，姐姐，不必行禮了，快進來吧。”雪容看到我們，明顯很開心。這宮中的寂寞，真真是常人體會不到的吧。
    多年後，我還是會回憶起那個午後，我們談笑風生，暖意綿綿。而命運的軌跡，也就此更改。
    在雪容這裏住了兩天，皇上卻再未路麵，不過，每天都會有賞賜下來，連帶著這錦繡宮裏奴才也是個個眉開眼笑的。宮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新封的有前途的秀女，都是要住在這錦繡宮的，寓意著錦繡前程。
    雪容似乎對這一切不以為意，我問起，她隻是說，“以色事人，能得幾時之好？”我隨即微笑著接道，“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雪容你這樣想，我就放心了。”
    在宮裏住著，一日三餐，都有人照應著，隻是覺得太沒意思。見得最多的人就是後宮裏的其他女人。一群女人，虛假地笑著說些應酬的話，或是阿諛巴結，又或是話裏有話地警告諷刺，真替雪容覺得累。想想，若是我進了宮，恐怕是要閉門不出，與世隔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