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顏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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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要出門，起了個大早。
    我笑自己，雖已離開了榭園，也不再是一名殺手，可這種職業操守卻保持得那麼好。
    “公子，此行凶險，您可得保護好自己才是。”紫淩軟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短短的交往時間，也讓我和紫淩培養出了些許感情，隻是短暫相處後，如今，又要天各一方了。我暗想道，再衝她笑了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她扯了扯我長袍的衣角、袖口，整理好我的著裝，低聲說：“莊主在側廳。”
    告別了紫淩，我朝側廳走去。
    天色蒙蒙亮，而我向來精確的第六感隱約的覺出一絲不平常的氣息來，卻沒有頭緒。我看著即將破雲而出的朝陽，那初升的紅日潛藏在雲層後麵，隱射出橙紅的光芒，照紅了整個東方的天空，而那光透過雲層，照射在這肅穆的建築之上，為它披上了一道瑞光來。
    難道是好事？
    “大哥。”我趕到側廳時，展青嵐已端坐於廳中。依舊一襲灰袍，臉上一片淡漠。
    他笑著應聲：“三弟，坐。”平淡得不似大事來臨。
    我在他座下坐下，兩人皆沒有說話，各懷心事。又或者說，等待本就是痛苦的過程，考驗著人的耐心和承受力。沒錯，我們都在等著，等暗界送鏢之人。
    如今一切都準備妥當，隻等保物一到即可出行。
    “請！”
    聞聲抬頭，隻見雲冉帶著一發色如雪的男子步入側廳。
    “莊主，暗界來人帶到。”他畢恭畢敬的樣子無形中大大增加了展青嵐的威儀。雲冉低著頭，卻也如感應到一般，在展青嵐揮了揮手的同時，行禮退下。
    房間內的安靜沉寂與來人身上流露的輕浮蕩氣格格不入，我隨意抬臉打量著他，卻發現他那張讓人留不下任何印象的平常臉上，卻有一雙攝人心魄的眼，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在心中翻騰。
    我來不及細細分析這種不和諧的搭配、擾我平靜的奇異感覺，展青嵐出聲打破了我的思緒。
    “黎護法，在下已恭候多時。”他豪氣地攤開手，有力地指向他左手邊空缺的座位，壓低了聲音，“請。”
    來人未說話，臉上一直掛著奇怪的笑，順著展青嵐手指向的方位，掃開外袍，以與他外貌極度不符的瀟灑姿態坐下。慢慢抬起頭，與坐在他正對麵的我四目對上，那麼認真，那麼——熱切。那種強烈到快要迸開的熟悉感又一次席卷我全身，呼吸不自覺急促，莫明的悲傷將我包圍……
    我清楚地知道，那悲傷並不源於我心，而是……他的。我迫不及待想更進一步探究，可瞬間，那些感覺在空氣中轟然散去，如從來不曾出現過，隻有我還未平息的紊亂心跳才能證明，這一切那麼真實地發生過……
    他斂去了笑意，把目光轉向展青嵐，輕佻的聲音響起：“讓您久等，黎某真是不好意思。”
    我心一驚，暗道不好，這人習得音惑之術，我擔憂地望向展青嵐，看他麵色輕鬆，才偷偷鬆了口氣，卻不想這一小小舉動就這樣落入了房內兩人的眼中。
    “東西可帶來了？”展青嵐沒有被音惑術迷惑，如常地說著。
    那白發男子從袖中摸出一紫檀木盒，緩緩打開，我們都看到，盒中閃出熒熒碧光。
    那……不是……蒼冥石……
    蒼冥石沒那麼綠，也沒那麼透……
    暗界這次是騙鏢，一定有不為人知的陰謀。此一行，必有危險。在看到那石頭後，我立刻在心中作出判斷。
    努力維持著臉色的平靜，假裝不知道，可那被喚作黎護法的男子，卻高深莫測地衝我笑……似是早已了解了我的心緒。這樣的感覺一再出現，讓我無名火上竄，氣憤和突如其來的衝動讓我瞬間進入了他的腦中，不破壞也不探究，隻是在記憶中樞中留下我的影象，然後迅速平息一切。
    哼，隻有你會嗎？若不反擊，你當連雲山莊的人都是吃素的？我挑釁地看了看他，卻沒收獲到預想中他驚訝或無措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欣慰和恍然的神色。
    他黯然一笑：“此行就拜托莊主了。”作勢起身，抱拳告辭。展青嵐接過盒後，也無留他之意……
    我一時匆忙，急急衝口而出：“且慢。”
    兩人四目疑惑地看著我，尷尬間我隻能做出如此決斷，沉聲說道：“莫怪林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黎護法就如此放心地把東西交給我們？”
    他望著我，略帶寵愛地笑著說道：“那是自然，既然選擇你們護送，我們又怎會懷疑呢？”
    我冷冷笑著：“可為防意外，總得做個彼此都明了的印記，這樣也方便雙方驗貨時不出糾紛。”就當是古代的合同法吧。
    “哈哈。”他仰天長笑，豪爽地說道，“好！小兄弟所顧慮並沒錯，是我等疏忽了。我們信任於你們，卻不見得也能奪得你們的信任。”他望著盒中碧綠通透的石頭，聚氣抬起左手，稍微使力，一個萬字符就如雕刻般印入了那綠色石頭內。
    “這……”我疑惑，如此不就破壞了所謂的“蒼冥石”麼？
    “公子無須擔憂，這隻是我們暗界的獨門手法，隻有四大護法和長老可用。並且每人下手方式都不同，隻是加了防偽功效，並不會破壞其內在結構……貨到後，對方隻需一看，就明白這是從我手中交付於貴莊的物品。如此一來，你們可就安心？”
    我被他話中的防偽功效四字震驚……是這古時太先進，還是……？也被他明諷暗刺的話語所激怒，隻得冷冷道：“如此甚好，連雲山莊向來是以誠待誠，以牙還牙。”
    他不與我爭辯，隻是笑著抱拳：“告辭。”
    “請。”展青嵐也不細問，“雲冉，送客。”
    我們目送他離去。
    “三弟，我們準備出發吧。”展青嵐淡聲道。
    我呆立在那，想不明白這一切，內心掙紮，卻還是開了口：“大哥，那蒼冥石，是假的。”
    感覺到展青嵐身子一頓，很快恢複了原狀，他淺笑道：“我以為，三弟不會告之我這一事實呢。”
    “大哥早就知道那是假貨？”現在輪到我吃驚。
    他點點頭，也阻止我繼續解釋：“三弟，什麼也不用說，能在這時候站出來告訴我一切，就代表你我兄弟一場感情深厚。暗界有他們的計謀，我們不接招怎麼行呢？”展青嵐轉身正衝我臉，笑著，那算計的神色，那犀利的雙眼，讓我不由害怕。此時，我才真正覺得，根本就不了解眼前這個男人。
    他圖的，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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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天色未大亮前揮手告別了連雲山莊。
    此次，隨行人員竟有三十之多，大小包裹貨箱，馬匹車輛堆積，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次大的交易，一批價值不菲的貨物即將從連雲送往他處。
    如柯麵上掩藏不住的快樂，即便與我一同坐在馬車之中，也不時探頭出去，就如，從來未曾呼吸過新鮮空氣一般。
    “別那麼像土包子進城的神色行不。”我實在是看不過去了，諷刺道。
    卻迎來她的冷哼：“不知誰才是土包子呢，衣服都不會穿。”她也不甘示弱。
    “你……”
    車廂內，笑聲不斷，鬧聲不停。我總能成功的激起如柯的笑意，和怒意。
    “好哇，小梵，看我怎麼收拾你。”我嘲笑她不矜持不端莊不持重，她明顯破罐子破摔……立馬給我一個絕對無端莊持重矜持的造型和……舉動，掄起拳頭，雨點似地落下。
    “嘻嘻。”她笑道，“小梵，真的好開心，以前和你鬧，隻能在意想之中，可如今，竟可就這般，和你真個兒的打鬧起來。”
    她的感慨引發了我的思緒，我低頭笑了，開口卻繼續刺激著她：“你得意啦，終於可以大發雌威咯？”
    “你……”
    ……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車內的一場戰鬥，我揭開簾子，看著騎馬走在前麵的展青嵐，他英挺在馬上，眉目舒展，筋骨卻緊張著，似是隨時都等待著賊人從天而降。
    他一定也聽到了車內的嬉笑打鬧……我不清楚，到底他是樂於見到這樣還是……會氣惱會不甘。總之，他不是我能輕易就弄懂的人，也不是任務目標……所以，就這樣吧，慢慢地去了解，慢慢的深入，反正……時間還多。
    隻是我想，任誰都不會相信，那蒼冥石，竟在我的身上。
    思緒倒流……
    出門前，他頓住腳步。我納悶於他的動作，疑惑地看著，卻隻見他從懷中抽出一把暗淡的匕首，黑灰色的刀鞘上沒有任何的裝飾，隻是刀柄上鑲嵌著一粒祖母綠寶石。
    我疑惑地問：“大哥，這是？”
    “三弟，你並無武功在身，這匕首看似粗陋，實則鋒利無比，是上好的天石打造。你就拿它防身吧。”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是一貫來的淡然神態，輕輕地把匕首遞到了我的麵前。我笑著接過匕首，感覺如有千斤之重，呐呐不得言。
    他手又往袖口摸去，把那才藏好的紫檀盒子掏了出來，打開，碧光再一次照耀。
    “這寶石，也放在你身上。三弟，你可得悉心照料好……”
    “這怎麼成。”想也沒想，我拒絕了他的要求，正色道，“大哥對小弟我的信任已讓我無比感動，隻是你也清楚，一路凶險，我又無半點功夫，兵刃相見，林凡大不了一死，可這貨萬一丟失，我又怎能負得起如此重任和惡果？”
    展青嵐望著我臉，堅定道：“這物一定得放於你身上，三弟切勿推托。出莊後，我倆皆不提起此事，你與柯兒共坐一車，她足以保你安危。相信為兄，斷然不會讓弟弟為難。”
    不容我推托，那東西就自然地入了我的懷中……
    我輕輕撫上那藏好的珠子，今日……果真不平常。
    “掌櫃的，今日你們店我們包了。”一路向南，我們避開了官道，操著小路，走江寧府下，快馬加鞭趕到了天王寺附近，在日落之前尋到一家客棧。
    出聲的，是展青嵐身邊形影不離的一男子，如柯看我盯著他瞧了一會，知我心中所想，靠近了，輕聲告訴我：“那是夜離，從小就跟著展大哥，他還有個哥哥叫夜魅，兩人是展大哥的親信。”她湊近我的耳朵，再用手指指了指那邊伺候著展青嵐下馬的男子，小聲道，“他們倆，應該是死士。”
    我點點頭，打量著這兩個男子，如刀削過的麵容，上麵橫豎著些須冷武器留下的傷痕，冷漠的麵容、冰冷的眼神，一切都是那麼熟悉。曾幾何時，我不也是如此的麵色嗎？或者說，殺手隻能用冷漠來凍結周圍，嚴禁任何可能飄入的溫情改變心中的信仰。我不由的心疼起他們來，轉頭幽幽道：“下車吧。”
    “客官……這……”那掌櫃的小眼睛提溜了一圈，趕緊從櫃台裏跑了出來，麵露難色，低聲乞求道，“我這小店日前也住了些許客人。總不能把他們趕走吧。”
    展青嵐把馬遞給夜魅，微笑著走過：“掌櫃的，我們也隻是想打尖住個店，並沒有要趕走你們的客人的意思。手下說話沒輕重，你可別介意。”
    “哪裏，哪裏，這樣最好不過了。”掌櫃的一看是能說得上話的主，也笑著迎過身來，“客官不知道您要多少間房呢。”
    “上房三套，其餘的人就看著辦了。”展青嵐回頭看了看我們，說道。
    “甚好，甚好。”那掌櫃一麵點頭哈腰，一麵知會了小二過來，“阿三，把客人帶上樓，春蘭、劍蘭、梅蘭上上房伺候著嘞。”
    “好嘞，客官這邊請。”阿三用毛巾撣了撣褲腿，掛在肩上，大聲吆喝著把我們帶上了樓。
    “小三子，你們這房間都是以蘭為名，有什麼淵源？”入住了房間，小二正要離去我卻叫住了他，打趣地問著。
    “客官您這就不知道了，相傳啊，當年我們天王寺三年大旱，寸草不生那。”小二看我發了問，也來了精神跟我講起故事來，“後來，有蘭草仙子過境，看我們這苦啊，民不聊生。一時情動留下了一滴眼淚，卻沒想這眼淚入地化成了一口井。”他眉飛色舞，仿佛自己親眼見到一般。
    “那後來呢？”我問道。
    “後來啊，這井就救了我們這一片的人呐，井邊長滿了蘭草，所有的人都感謝這蘭草仙子。”他無心機地笑著，一臉淳樸，“我們以前的掌櫃，總覺得開門是做生意，給人方便，自己也得利益。就好象這蘭草仙子，隻是留了一滴悲天憫人的眼淚，後世多少人都記得她的好啊。”
    “所以，你們客棧就叫留蘭客棧？”
    “客官是明白人呐。我還有事，就不和您多聊了，早點歇著吧，明兒，還要趕路呢。”小二也是豪爽，“您要有什麼事兒，就知會聲。”他笑了笑，把門帶上，退出了房間。
    門合上，我呆滯，輕歎……展青嵐把東西放在我身上，真是一枚炸彈。
    隨意收拾了一下。心中不安，還是去他那邊瞧瞧吧，若出了什麼事，也有個照應才是。
    卻沒想出門倒撲了個空。他們都不在房間裏，如柯也沒在。真是不順心，我暗道，些須抑鬱不自覺地出現，轉身下樓，心想或許他們是去吃飯了……又不由疑惑，吃飯怎麼都不叫上我呢？
    我納悶著，抑鬱著，轉角卻碰上一人，沒想力道之大，讓我一個重心不穩，輕呼一聲：“啊！”即將滾落樓梯。撞上我的人輕輕回轉身體，手在空中漂亮地劃過，實實地摟上我腰，一個轉身，平穩地落回了地麵。
    我猛一抬頭，想對救我於危難的人表示感謝，可四目相對，我，傻眼了。
    “小梵梵，好久不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