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牽前世 第14章 甘願受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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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願受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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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居出門,左邊走十步,再拐彎,繼續前行十步,便到了吟月居。合計不過20步的距離,如柯每踏一步都有如千金。我們不知道一會會發生什麼,興許是一頓爆罵,那罵過之後呢?又或者我們到了,也隻看到一間空屋,那這嬌美容顏又應給誰去看。我並不難過,習慣幫人處理問題,我是個熟練的獵人,即便獵物就在前方,也不會激動難耐而自亂方寸,但是如柯她不是,她能做到嗎?
我不能確定,也不敢確定。
一著落錯,滿盤皆輸。我輸得起,賭注不是我的感情,如柯……她,輸不起。我擔憂地看著她,今天晚上,這一劑猛藥可否灌醒那個混沌未開的清高男子,又或者換來一身羞辱?
在我不斷思考著的時候,如柯已經站在吟月居門口,房間內卻沒有掌燈。
“他,終究是沒來。對嗎?”如柯聲音悠遠,不似活人發出,雙眼無神,“還沒開始戰鬥,我就失敗了麼?”囔囔道。
我沒有回答,隻因不知如何作答:“推開門進去吧,他沒來,我們等等就好。”真不會來嗎?約好了六點半,現在沒錯,日已西垂,月上樹梢。
門悄然推開,我已感覺到裏麵有人的氣息,沉下聲來:“他在。”
聽得我這兩個字,如柯暗淡的眼又升騰起光芒來,心狂跳不已。一切還未發生時,人們總會忐忑難安,可事件一旦按照計劃中開展後,已沒任何時間供你不安,隻有一步一行,謹慎度過。如柯並不是一般的女子,我倆個性雖迥然不同,可身體中都有著同樣的血液,隻是片刻光景,她狂亂不已的心中已看不到一點雜念。
我看著她靜靜踏入房間,帶上門,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舉動輕盈,黑暗中摸索到燭台,從腰際扯出火褶,呼的一吹,一道火光閃現,房間透亮起來。燭光映出她絕美的輪廓,也照亮了背靠我們站在窗台的那名男子。
他的背影如此挺拔,如此……落寞。
“你來了。”這一次,如柯沒有奚落,沒有尖銳,而是柔和的聲音,溫暖的笑容。
我感覺那男子的背僵直,對於如柯的溫柔有點難以接受。他沒有轉身,隻是淡淡地說了句:“願賭服輸。”
如柯在得到我的鼓勵後,緩緩朝著他的方向走去,張開雙手,笨拙地從背後環繞上他的腰。這一番舉動嚇到了那塊喻木疙瘩,他身體明顯一僵,急急的轉身,把自己從如柯的臂彎中抽脫出來。一雙美目含冰:“駱姑娘,請自重。”鐵青的臉,卻掩飾不了突然變粗重的呼吸。
如柯幽幽一笑:“不是才說願賭服輸麼?想必你已經忘記我們賭的是什麼了?”她挑高了眉,含情若水的雙眸,還有我為她化的煙熏裝,為她改進的誘惑型扮相,就這樣,毫無預示的落入了喻湘澤的眼中。聲音穿透了這清冷的夜。
房間中,清楚地聽到了喻湘澤倒抽一口氣的聲音。他被如柯的樣子迷住了,可那高貴的自尊和道德還有清高卻僵持在那,讓他臉上顏色驟變。我突然發現,這喻木疙瘩也是很好玩的人嘛,從他的表情不難看出,對於如柯,他不僅是不討厭,反而是喜歡得緊,這份喜歡甚至已深刻入髓,隻是未來嫂嫂這四個字,把他壓得抬不起頭來,不敢麵對如柯,也不敢麵對自己的心。
“我,漂亮嗎。”我從來不曾想過,如柯溫柔起來會是如此形象,嫻靜起來根本就和平日的她恍若兩人。舉手投足間全是大家風範,每一個動作無不透露出優雅和美,真真是美不勝收。
喻湘澤聽了她的詢問,狼狽的避開她灼熱的目光,冷聲說道:“駱姑娘,你可記得自己身份。”
“自然記得。”回答起這話來,她聲音沒有一絲抖動,她要告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胡亂而為。
“那就好。”他懨懨聲。
“我記得我身份,也清楚自己是誰,今天,我隻是想拿回自己博彩得到的一個彩頭,這樣也不對嗎?”如柯沒有畏縮,正色說道。
他無言以對。
“如果你覺得我有錯,那最開始,就不應答應我的要求,既然同意一賭,輸了,卻又沒了認輸的覺悟?”這一次,咄咄逼人的,反而成了如柯。
他頭低垂。不知是不是晚上的緣故,兩個人都不似之前的劍拔弩張,取代那些奚落話語的,是整個房間內,濃得化不開的,暗傷。
“就隻今晚。過後,我還是你的未來嫂嫂。”她淒美的笑著,語言中布滿了空洞的聲音,還有那份濃鬱的惆悵。
“駱……”
“叫我柯兒!”不容他人置疑的聲音。
“柯……兒……,這是何苦?”他的神情出賣了他的心,這是何苦四個字如嚼黃連,簡直是在傾訴,我已為這份心傷己傷你,又何必讓這一切前功盡棄。
“你高估自己了吧,我不是為你,隻是為了抗議這沒道理的安排。”她冷哼道,順而定神說道,“轉過身來。”
那喻湘澤竟也乖乖地轉過了身來。
“看著我。”
一個轉身,原是那麼難。她就在他的身邊,可卻不敢跨越那雷池半步,似乎這一過去,就是永生的劫數,不得翻身。
兩個人目光已迷離,這個地方容不下第三個人,我看著空氣中徜徉的曖昧氣息,看著如柯和那男子暫時忘卻一切深情相對的神情,心中弦被撥動。這裏沒有我的席位,借著夜色,我如孤魂一般飄離出如柯的身體,掛到花園的書上看星月。
前塵過往,不能回想,一想便噬心透骨。
如柯不會和那塊喻木疙瘩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來,這是我們事先約定好的。
而這一晚,隻是做給別人看,眾人皆知“四方”賭莊羅大美人設一賭,贏來青衫公子一夜相陪,這樣的事情,口耳相傳,不需太長時間就會成為建康街頭巷尾人人樂道的話題。
這樣一來,那個連雲山莊的莊主大人,也不難知道自己未婚妻與義弟之間苟且的事情……一怒之下,斷了這門親事,就是我們最喜見到的情境了。當然,這樣做的方式很冒險,也有悖世人的道德觀念,可這不正是我們需要的嗎?越是不被人認可,越要做,如柯逆骨很高,受不得半點他人安排和議論……
隻是可憐了我這個孤魂,隻能在這夜晚安靜的樹梢陪小鳥而共眠。
這一晚雖不會有實質性的發展,可也足夠兩人好好放下一切,共訴衷腸。我淡笑,什麼時候起,我成了悲天憫人的那種人,還大有紅娘的趨勢。
躺在樹上,我也終於找到機會開始仔細思索發生在身邊的一係列奇怪事情。暮血的死已是蹊蹺,他卻在死前安排我來到這個地方,美其名曰“任務”,也表明我有宿命的牽拌需要了斷,可這任務沒目標,也沒要求,難道就是任由我自生自滅?
我想起大火吞噬如柯的夢來,心想,或許保護她,就是我的任務?
怎麼想都想不出個結論,沒有暮血的指引,我,真有點辛苦。暮血,你就這樣把我丟下,舍得嗎?
而我也發現,即便是靈魂狀態,也會有知冷暖心,這樣的夜晚,為何如此寒冷……
另一邊廂,駱如柯癡癡地望著喻湘澤的臉,巧笑說道:“我這樣打扮你可喜歡?”
“柯兒……”他甚是無奈,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這個女子,從很小的時候,他因父親常回京都述職而一同前往建康,隻是要寄居在連雲山莊。本是老大不願意,卻沒想頭一天來,就看到偌大的草地上,一個紅豔如火的小姑娘正嬉笑著撲蝶,眼中無憂無慮,似不被塵染。
那時候,就已心醉了。
罹城喻氏,這四個字壓在心頭,喘不過氣。沒有父慈母愛,從小就接受著嚴苛的訓練,父親大人說過,當今是朝廷用人之際,隻有在文韜武略博得頭籌的人,才會成為能為朝廷所用的人才。大哥也好,我也好,都接受這樣的教育,克勤克儉,不能輕浮於世。
我一直是很遵守的。可,看到她那無愁緒的雙眸就是忍不住上前招惹。
“蝶兒在天上自在的飛,你卻扼殺了他們的自由。”我還記得自己是用這句話開的頭,從而引起來十年來的口舌不斷。
“這世上萬物都是為娛我而存在,人活在世,如果都不快樂,還活個什麼?撲蝶而已,又怎和自由非自由扯上關係?”那時的她巧言善辯。
“哼,你這是不懂悲天憫人。”
那個小紅人兒噗嗤笑了,眼中盡是狡黠:“那麼悲天憫人不如做菩薩去?”她語氣挑高,大有鄙視之意。
說罷了,跑遠開去,繼續撲著那紛飛的蝴蝶。抓了,握在手裏,隨即又放了,再抓,再放……
我是羨慕她的,那麼羨慕,才5歲光景,就說出我斷然不敢想的話來。可她越是快樂,我越是喜歡和她唱反調。
“小哥哥,你舞的是什麼劍法?”我在舞劍時早已看到一旁興致勃勃偷看的她,所以才特意舞得蹁躚優雅,柔身中剛硬無比。
故作冷漠地輕覷她一眼:“喻家的,落鳳劍法,你懂什麼?”
她眼珠一轉,不服氣地撅嘴笑道:“好看是好看,名字也好聽,隻怕是中看不中用。”說完還哼了一聲,然後往後一飛躍,那一抹紅顏就這樣在我眼前飛舞起來。明明柔美的身形,可眼神所到之處卻是凜冽和殺氣。她的武器是一對薄軟的袖中雙劍……
然後每一舞就讓我的羨慕一點點變成了嫉妒。
我先認識的人,其實,是柯兒。
後來展伯把一個比我年長的男子帶到我麵前,他慈祥地笑著,說:“湘澤,這是犬子青嵐,比你虛長三歲,住在這的時間,就由他陪你到處走走看看罷。”
“謝展伯。”父親說,見人要有禮貌,於長輩更是如此。
“湘澤,我們去那邊走走。”展大哥微笑著向我走來,隻消一眼,我便覺得瞬間就被他吸引了,喜歡他,信任他,願意跟著他,那時他的武功造詣已然很高,行如風,引得我的傾慕。他說,我們結拜吧,於是結拜了;他說,以後常來,連雲就和你家一樣,於是我常來了。從此我跟著展大哥,我不是隨風擺動的蒲草,卻不自覺受了他的影響。
我總覺得是連雲山莊造就的,這個地方很神奇,說他雄偉,可沒有任何氣勢滂沱的裝飾,也沒有人丁興旺到車水馬龍,和我家比起來,簡直差遠了。說他簡陋,那玄色的門窗,精致的木雕,偌大的花園,各色珍奇的花草植物,無一處不表明這是個龐大的家族,一個奢華的居所……更重要的是,就在這樣的地方,有兩個讓我羨慕得緊的人。
一個紅衣女孩,一個灰衣男子。
除了和展大哥探討學問武藝,更多的時候我卻願意和那個女孩鬥嘴聊天,我知道她叫柯兒,因為展大哥就是這樣叫她的。她在展大哥麵前會收斂自己的調皮,轉而變得很乖。
後來我才知道,會這樣,全是因為,她,是他的未婚妻,從上一輩便被指定要一生在一起的一對。
我恨自己知道得太晚,從沒想過,也便未問,即使問過一次展大哥,他也是稍作遲疑便說是父親友人托付照顧的孩子。
……
待我清楚這一切的時候,除了揪心,已經沒有任何感覺。
那時,我才發現,那個撲蝶的女子,早在那年撲向蝴蝶的時候,撲入了我的內心,然後如一根芒刺,扯不斷,拔不出。
我用惡毒的語言奚落她,她也回以顏色。
展大哥總是笑著看我們爭吵,不置一言。偶爾說句,“你們真是冤家”,就會讓我心驚肉跳,他是否在暗示著什麼?
慢慢地,我開始約大哥在外麵見麵,不再去與那個會引發我心動的女子見麵。
卻沒想……她的眼中,也藏著和我一般的溫度。
我應該高興?還是痛苦??
天,也給不了我答案。
這一晚,是神賜於我的恩典嗎?我不知道,當賭局結束後,我居然沒有狂怒,而是……心中不斷湧現出……興奮,和期待。
我甘願成為一隻被囚禁的鳥兒,哪怕,隻有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