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逝今生 第1章 噬骨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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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陪伴了我十七年。
他,陪伴了我十四年。
“駱梵不需要朋友。”我曾用比冰霜還要寒冷的尖銳童聲拒絕了一切對我示好的人。他們很虛偽,手法也拙劣,除了用“我們做朋友吧”這樣似如賞賜的語言開場就找不出另一絲新意。而又在被拒絕後,狠狠的丟下惡毒的話語,甚至施以拳腳。
回憶中五歲的小駱梵和正回憶著的我一同用鼻子擠出輕蔑的哼聲後,終止了回憶。我不由讚賞起幼年的自己,冷淡,安靜,獨立。冷淡是多好的武器,即便有蒼蠅飛來,也把它們凍成冰棍……一抹殺氣在我眼中升騰。
步入深秋的“榭園”已有蕭瑟景象,梧桐葉落,掉入人工湖中蕩起陣陣漣漪,睡蓮已晚,假石堆疊,庭台樓閣……明明生在21世紀的現代化社會,我們卻居住在如此古鄉古色的地方,誰叫他喜歡呢?我無奈地苦笑。“榭園”很大,大到我從很小的時候起,便一次又一次在這偌大的院子裏迷失了方向,總等著他帶我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與我們一同居住在“榭園”的共十六人,四人一批、四人一批分散地住在清、明、雅、樂四大居所。而讓人倍覺諷刺的是,我這樣一個與樂字絲毫扯不上關係的人,從小便住在了這樂居。而這明明是冀望於樂的居所,卻也因有我的存在,憑添了三分寒意,四分淡漠。
“喲!瞧瞧,是誰又招惹上我們家難搞的駱梵‘妹妹’啦……”明明是溫潤如玉般的聲音,卻讓人感覺不到悅耳。而我在聽得那飽含玩味加譏諷的“喲”聲後,不自覺地微蹙眉頭,嫌惡之心毫不掩藏。是的,他也是樂居的主人之一,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防備著他,卻又和他密不可分。
來人顯然已見我臉上神色,卻無絲毫惱色,調侃之意更濃鬱。
“嘖嘖!小梵梵,你這樣的表情可是讓我好生難過。”一張魅邪妖顏倏的橫於我麵前,狹長的眼半眯,星眸中有淚光閃過,如不注意他稍稍上揚的嘴角和若有似無的笑意,你一定會認為我就是害得這“美人兒”傷心落淚的罪魁禍首……
顏青,人人都說麵由心生,擁有美貌外表的人,心裏也一定會是善良且美好的。我隻能說,還懷抱著如此想法的人太過天真。果真如此的話,這顏青以外貌之美,一定會被冠以天使的稱號。可他卻是實實在在的惡魔,比撒旦還撒旦。他是樂居最符合樂字的那一位,慵懶的,笑意盈盈,一頭烏黑長發,精致到近乎完美的五官,搭配上修長的身形,象牙白的膚色,一雙在任何時候都散發出攝人心魄之神的魅眼,一副慵懶似無力的形態,陰柔中,又帶著七分男子霸氣,那氣勢時而凜冽,時而安靜,讓人不能不在他身上沉溺過去,所謂皮相美,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詮釋。“榭園”這古色古香的格調,簡直就是為他所生,難怪大家都在底下竊竊私語——“榭園”下一任主人隻怕是他了。
一把推開那張混淆正常人理智的俊美臉龐,用冷冷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緩緩說道:“顏青,想練習魅功,又不想讓自己變成真正的‘青顏’,就離我遠一點。”言語柔和,卻包含著淩厲而不可抗拒的力量,看似平靜無波的聲音中已暗藏殺機。
顏青看著我冷色的麵容,稍收斂了麵上的邪氣,可眼中,卻還是微眯地笑著,軟軟著聲音嗔道:“小梵梵,真是太不給我麵子了,怎麼說我們也並稱‘妖顏暗骨’,怎就一點都不受我的魅惑嘛,一點成就感都不給別人。”說到這還不忘一跺腳,一甩肩,魅功大發。
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良好定力,都是在他的“殷切關照”下培養出來的。
我用意識阻斷了他傳遞來的控製腦電波,同時進入腦波自我保護模式。心中卻苦笑道,如你顏青這般厲害,我都能抵擋,隻怕以後對待美色,我都會有了天然的免疫力……
是的,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顏青隻是“發騷”了一會,而我不為他的“美色”所動,可知情的人就會為之前這一場暗暗擔憂了。雖隻是幾句說話,幾個眼神,卻是顏青的殺人手法。“妖顏”是他顏青;“暗骨”是我駱梵,我們同是“暮血”組織門下的殺手,數一數二的用意識控製人,得到一切需要的信息或殺害獵物的殺手。
而領導著我們的人,沒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隻是一開始大家就叫他暮血,也沒人知道他擁有著什麼樣的超能力,那些神秘讓我們好奇卻從來未想過要去揭開謎底。暮血是迷樣的人,而這個組織,也擁有著和他一樣的名字——“暮血”。這是一個超能力者殺手協會,而“榭園”正是我們這一批人從小就不被世人所接納的人相互倚靠的棲身之所。
打掉顏青掛在我身上的手,離開他的氣息範圍,這突然襲來的想法讓我不得不又回憶起幼年。
許是自己不懂事,根本不知道不經過手就把乖乖躺在地上的石子移動,並排著隊一個個自己跳入水池是一件很讓人不能理解的事情,還深深喜歡上了這樣的遊戲。每每爸爸媽媽不在家,孤單的時候,我就會讓他們自己玩,當然,還包括家裏的杯子啊,古董啊,一切我能移動的東西。我是任性的吧,我想,這些能力太過天然,讓我肆無忌憚的使用,讓我借由它來尋找樂子。
無論時間如何向前奔馳,都無法忘記第一次被媽媽看到我身邊飛舞著碗啊,碟啊,石子啊,電視機遙控器什麼的時她臉上扭曲的恐懼表情。後來我才知道,那種比平時難看數百倍的表情,就是恐懼。
而就因被發現有這樣的能力,對了,他們說是特異功能,我成為妖異,被父母嫌惡,他們害怕了,不會再過來抱我,不會叫我好寶貝,也不會再給我買新衣服新玩具,媽媽哭著喊著:“怪物,駱迪,她不是我們的女兒,她是怪物……”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無措地看著他們,還以為是自己把家裏弄亂了讓媽媽生氣。那天晚睡在床上,暗暗下決心以後不再惹媽媽不高興,可第二天,還未見到前一天花容失色的母親,就被管家帶到遙遠的城市,一個被他們稱為了孤兒院的地方。
很長很長的時間,我都不能理解為什麼父母會在一夜之間把所有的愛都收回,我哭著喊著,卻換不回管家的回頭。當他的身影消失在我麵前後,我再也沒見到過他,也沒再見到過那兩位應該被我叫為爸爸、媽媽的人。父母的背棄讓我憎恨自己的特殊體質,甚至憎恨自己,冷淡讓我看起來孤獨而不合群。即便一次次被那些孩子們欺侮,也不會反抗……其實我完全可以抵擋傷害甚至具備攻擊的能力……前提是,使用超能力,可我卻羞於使用那讓我失去一切的東西!!
三年……三年的時間,足夠讓我將自己全身武裝,心冷如雪,也足夠讓我的超能力一點一點蘇醒,讓自己深切的了解到,自己,與旁人的不同,而這種不同,會讓我失去自由。事實上,每一次新的超能力湧現都會給我帶來前所未有的恐慌,或是被監禁,或是被體罰……學會隱忍,不需要太多的時間,隻需把自己置身於險惡的環境,人在求生意識下,會成長迅速。
是暮血從一個正用利器刺我的男孩手下救出,也是他微笑著告訴我:“不反抗,並不能平息人類欺弱的劣根性,隻會換來更深的傷害。”他讓幼年的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安全感和安全,於是當他輕聲問我願不願意和他走並向我伸來大手時,我毫不猶豫地把手遞上,頭也沒回地跟他走了。
那年,我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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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問暮血怎麼知道我與旁人不同的,直覺告訴我,不要問,於是我不發一言。
他告訴我,他叫暮血。
路很漫長,他開黑色的車,車內很安靜,小小個子的我坐在車內,仰視著車窗外向後飛馳而過的景色,感覺自己的過去也就如同這些或美好、或醜陋的景象,以迅雷之速被統統拋諸腦後,心裏,絲毫沒有不舍,正如他們當年拋棄我時一般。內心甚至在雀躍著,雀躍著,終於,我要有全新的生活。
最終,我被暮血帶到了一個看似安詳溫暖的庭院,院子很大,我被他牽著,走了許久,穿過了好幾個長廊,看過了幾批風格窘異的花園,才步入一個大廳,那裏不僅是我兩人而已,空落的房間裏早已站有很多小孩,“歡迎”著我們的到來,隻是他們臉上或是冷笑,或是魅笑。我並沒有在他們身上感覺到一絲“歡迎”的意味,也沒感覺到被“喜愛”,可這有什麼?我是我,即使換了個環境,也不會改變不願與他人交往的原則。
也是那一天,在暮血臉上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欣賞,他的腦波有一絲不同的變化,可卻讓人捕捉不到,那是我第一次沒有感覺到人的腦部運動,沒有察覺他的心裏想法,也是那一天,第一次被顏青攻擊……
那麼多的小孩中,最耀眼的一位便是顏青,他站在麵對著我們的方向,溫柔地笑著,周圍的一切都因他的笑而喪失了顏色。
七歲的顏青已是小美人一個,在同齡男子中,他的相貌可謂驚為天人。他衝我笑,明媚和煦如三月春風,那麼的溫暖,血管在我的體內急促地跳動,引發皮膚的顫抖……從來沒人這樣笑著望我,一種幸福的感覺充盈著小小的軀體,我貪婪著,甚至失態般望著他眼,腦中卻不自覺恍惚起來,意識模糊,呼吸急促,有窒息的感覺,直到暮血輕輕敲我頭,才頓醒,看著顏青那溫暖的笑全然斂去,隻換得鄙夷和得意的笑意於眼中。我半眯了眼,如夢方覺,他並不是衝我示好,而是示威,並且這一次,是直接入侵了我的大腦,甚至即將控製我大腦的意識。危險!
這個小小的院子,卻充滿著另外的危機,比起那些拳打腳踢來,更為淩厲,直接有關生死……我仰頭望著帶我來到這的暮血,而他隻是淡淡的笑著,置身事外的表情,表明一切與他無關,也用神態告訴我:帶你回來的是我,可如何生存下去,是你自己要考量的事情。
我從一個無趣且危險的地方,來到另一個無趣且危險的地方,隻是在這,我們彼此可以肆意釋放自己的能力,謀求生存。他……在鍛煉這些孩子們的鬥心。
環顧周圍,每個小孩臉上都有不同於常人的成熟,空間一片安靜,彼此打量著對方,良久,才聽得暮血溫柔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他沒有介紹我,隻是安排了我的住處,樂居的正院,室友——正是顏青。
從那天起,我與顏青幾乎日日在一起,除了出任務;也是從那天起,我接受了暮血為我製訂的訓練計劃,開始了準殺手生活。可我從不後悔,第一次殺人……神情也是冷竣。那時暮血輕皺了眉頭,然後不帶情緒地把我真正意義上和顏青捆綁到了一起,他說:“從今以後,顏青與你將是暮血組織的‘妖顏暗骨’。”後來我才知道,“榭園”中清、明、雅、樂,是按順序排位的,住在最後的,便是最高地位的人,樂居正院一直隻有顏青一人居住,他在院子中地位是僅次於暮血的,側院住著羅砂、米娜二人。暮血的一句“妖顏暗骨”無異於把我的地位放在了顏青之後,讓我成了“榭園”中地位頗高的人之一。自我之後,再無孩子被帶入這個院子,最後一個進入的人,卻享受到了最優厚的待遇。
顏青總是笑著的,聽到這個消息也是笑著的,14年來,他總是這樣笑著,總想拉近我們的距離,可我從都不領情,殺手之間又怎會有交情,冷笑著。對於他如例行公事般的每天對我進行的攻擊,語言上的挑釁,我都不加反抗,也不讓他得逞,他想要激怒我,想要控製我,我知道。
駱梵沒有朋友,也不會讓人隨便親近,沒人知道我殺人的手法,或許暮血知道;沒人見過我殺人,也不知道我擁有什麼樣的超能力。這是我保護自己的方式,這個院子裏,所有的人都會習慣性的攻擊對方,來比出強弱。而這麼多年來,我低調如一個平庸的孩子,隻防守不攻擊,他人覺得是怯懦,可自己卻深深的明白,並在內心輕蔑於此,我看清了你們,你們卻看不清我。特別是顏青,他努力想找到突破口,我卻從來不給他任何的機會。因為太清楚,一旦被他發現,我將會徹底失敗,興許會丟掉性命……或者……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
我冷冷說道:“你妖顏在我暗骨之前,你顛倒眾生,又何必來招惹我。”
顏青聽得我這麼一說,臉上戲謔神情一收,似有一絲受傷劃過:“就是看不習慣你這張臭臉,沒一點女人味。”他的手輕輕劃過我臉頰,觸上我耳邊的短發,輕笑著,“你不知道這樣更會激起人的挑戰欲麼。駱梵,你不要讓我失去耐心哦。”話說到這,他已然恢複了之前的神色。
顏青眼神一轉,突然笑了,湊近我臉,好看的薄唇輕輕落在我唇上,眼神中滿滿的期待,還有屬於獵人專有的……鬥誌。
他的唇很軟,微微涼,如果不是別具用心,想必會很享受這樣的親吻,可惜……我輕輕推開他,拿起桌邊的濕巾輕輕擦拭了嘴角,然後把濕巾扔到一旁垃圾桶中,不再說話,仿如一切未曾發生。心中卻暗暗笑話他,想用這種事情來幹擾我的心神未免也太小孩子氣了,甚至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一個優秀的殺手,怎麼這麼爭強好勝,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我今天過來是暮血要我來問問你,手頭上的這份單做到什麼份上了。”他看著我做這一係列的動作,不再作任何表示,說出了今天的主題。
“我自有安排。”留下這句話,推門出去,感覺到背後一抹深深的眼光,卻沒有返頭去看,有的事情……不需要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