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兵逼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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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複太原、平定河東之後,李唐王朝空前強盛,大後方越加鞏固,修整一段時間後,君臣們便開始謀劃天下了。
太極殿。
建成奏請:“父皇,出兵關外,克複洛陽,東進南向以爭天下,兒臣以為,現在正是時機。”
李淵撫須點頭。
裴寂出列:“啟稟皇上,攻打東都洛陽,比消滅薛仁杲、掃蕩劉武周更加艱難,臣恐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苦戰哪。”上次他由晉南逃歸,丟了大片國土,本是罪不可逃,但李淵卻以勝敗乃兵家常事為由,隻是將他臭罵了一頓,並未治罪,他感恩的同時,對這打仗卻是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了。
世民道:“裴仆射說得不錯,若要圍困洛陽,就須全力以赴,不能受任何外力的幹擾。如今天下群雄,除王世充外,尚有河北竇建德,江南杜伏威、蕭銑,對這幾股力量,應分化瓦解,勿使其增援洛陽。”
李淵說道:“秦王所言極是,此事朕亦思之日久。竇建德正在幽州跟羅藝交戰,羅藝雖然表麵上歸附大唐,而心實不服,棄之亦不可惜。可派使者暗通竇,任其進攻羅藝,使之無力與王世充聯兵抗我;至於杜伏威,過去曾一度上表於洛陽楊侗,被封楚王,此人執掌江南,心思機敏,想來是個識時務之輩,我們遣人勸說於他,加官進爵,應該安撫得住。唯有這蕭銑,一介武夫,恐仍需以武力遏製。但不知以誰為帥,可穩操勝券?”
世民一笑:“兒臣保薦一人,獨擋蕭銑,可勝任有餘。”
“誰?”
“李靖將軍。”
一切準備就緒,該聯絡的聯絡,該封賞的封賞之後,公元620年7月1日,李淵再次下詔,以秦王李世民統帥諸軍,東進攻取洛陽。
同時,還命齊王李元吉以副帥的身份同往,說是讓他在這次戰爭中經受磨礪,以抵上次私自丟棄太原之罪。
房玄齡對世民道:“齊王雖與殿下性情不同,畢竟年紀尚輕。玉不雕不成器,殿下抽空多與他談談。齊王常在您麵前自慚形穢,而太子卻時常給他以寬容,太子仁厚可效。”
世民點頭,忽指著大樹道:“你看那上麵是什麼?”
房玄齡仰頭看去:“好像是個鳥巢。”伸手招來一士兵:“小夥子眼力好些,樹上是個鳥巢吧?”
封德彝正巧過來,看看:“恭喜殿下,賀喜殿下,是個吉兆啊!”
“哦?”
“您看,槐樹上白鵲築兩巢,狀如腰鼓,形似合歡,是有鳳來儀的征兆啊!”
士兵跟著道:“好兆頭,好兆頭!”
世民又看了看,“我常笑隋煬帝喜歡祥瑞之兆,天下都要亡了,還不斷有人向他報告祥瑞。國家得賢任能才叫祥瑞,幾隻鳥兒,兩個巢穴,算什麼祥瑞?”
封德彝赧顏:“殿下說得是。”
房玄齡在一旁點頭微笑。
“去,”世民吩咐士兵:“把巢散了,白鵲麼,放到野外去吧。”
“是。”
一名傳信士兵匆匆走過來,雙手呈上一封信:“稟告秦王,夏王竇建德遣來使者,並有書信送上。”
世民拆開快速將信掃過,笑道:“竇建德讓我不要出兵洛陽,真不知他是天真還是強橫。”
封德彝道:“看來王世充果然向他求援了,殿下打算如何應付?”
世民隨手將信撕掉:“不理。”
房玄齡一笑:“那使者呢?”
人已離去,留下兩個字:“扣押。”
王世充於公元619年殺皇泰主楊侗,自己稱帝,國號為鄭。
聽聞唐軍前來,他自是早已開始調兵遣將,嚴陣以待。除了向竇建德求助外,並選調了各州鎮驍將至洛陽集中,置四鎮將軍,擺開了一副生死決戰的陣勢。
一時間,洛陽附近布滿了軍寨,旌旗招招,鎧甲耀日,鼓角之聲震耳,人喊馬嘯喧天,戰事仿佛一觸即發。
洛陽城內。
秦瓊、程咬金、羅士信坐在房內喝酒。
程咬金道:“不知兄弟兩個怎麼看,俺覺得王世充氣量狹淺,平日裏胡亂妄語,跟個跳大繩的巫婆沒兩樣,根本就不是撥亂濟世的料!”
羅士信轉著手中的小酒杯,若有所思。
秦瓊喝了口酒:“那老程你的意思?”
“聽聞秦王李世民是當世英雄,招賢納才,待人仁厚,十分了得,不如咱們投奔了他去。”
秦瓊思索著,確實,自歸王世充以來,王表麵對他們非常優恤,還封作將軍,但實際上卻不給他們實權,隻放心自己本家那些姓王的親戚。非但如此,士信還發現,他竟然派人暗中監視了他們的一舉一動!李密是真能容人,而此人卻完全隻是作態,長此下去,難展抱負。
他看看程咬金,後者一臉期盼的看他,見他有些猶豫,又道:“你們願意待著就待著吧,俺可憋不下去了!”
“可是雄信他——”
“唉,”程咬金歎一聲:“如今他做了姓王的妹夫,你還指望著他跟我們一塊兒走不成?不阻止就不錯啦!”
秦瓊升起一股無奈感。別人都說程咬金粗直,可他其實並不缺圓滑;而單雄信,就真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王世充把妹妹許給了他,既然成了親戚,他就不可能再斬斷這層關係——若投了大唐,難道將來真要兵戎相見?
程咬金見秦瓊久久不語,又轉向士信:“羅兄弟,你呢?”
士信以極慢的速度將酒喝光,而後才道:“你們先走。等我辦完一件事,就去跟你們會合。”
聞言,另外兩人都投過來疑惑的目光:“什麼事?”
士信無聲的笑笑,用手擦了下唇,薄唇在酒色潤澤下更顯瀲灩:“靠山王,楊林。”
秦瓊心中一震。
次日,王世充在陣中巡視,遠遠看見秦王李世民在對麵的唐營中,騎馬瞭陣,便在文武眾臣們簇擁下,隔陣對秦王高聲喊道:“隋室傾覆,唐帝關中,鄭帝河南,本井水不犯河水,今世充未曾西征,秦王殿下卻忽然舉兵東來,其理何在?”
世民微微一笑:“四海皆仰皇風,唯公獨阻聲教,我等為此而來。”
王世充道:“兩軍各自息兵,唐、鄭永為睦鄰,不亦善乎?”
世民還是笑:“奉詔取東都,不令講好也。”
王世充見他神色,知和談無望,慍怒道:“既如此,世充便與爾等拚個魚死網破!”
身後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王世充剛來得及回頭,就見十餘騎突然離隊而出,直奔了十餘丈才停下來。
王世充一愣:“秦瓊,程咬金,你們這是做什麼?”
秦瓊馬上一揖:“荷公接待,極欲報恩。然公生性猜疑,不能用人,又傍多煽惑,實非吾等托身之所,今謹奉辭。”
一旁程咬金也朝他拱拱手:“俺們投奔唐軍去啦!”
轉頭,十幾騎揚塵而去,竟無一人阻攔。
王世充目瞪口呆。
侄子王琬急道:“射!快給我射!”
可此刻哪裏還趕得及?
世民迎著秦、程二人入帳,“得兩位將軍,真如虎添翼耳!”
剛入座,一個人影飛進帳來:“程伯伯!秦叔叔!”
程咬金站起來:“娃兒啊,可想死俺們嘍!來來來,讓俺看看長高了多少?”
安逝滿麵笑容的任他拉著瞧。
秦瓊也笑著上前:“越長越好看啦。”
帳內一派喜悅的氣氛。
世民也笑了。安弟這麼快活,果然跟瓦崗舊臣相交匪淺。
她左右看看:“咦?羅大哥呢,他沒跟你們一起過來?”
秦瓊程咬金互看一眼:“這個……”
“他怎麼啦,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別急別急,”程咬金朝她眨眨眼:“沒事。”
她稍微放寬心,想想又道:“你們投了唐,王世充會不會對他怎樣?”
秦瓊笑笑:“放心,王世充麵子還是要的,再說,還有雄信在呢,怎麼樣也會照應到。”
她突然皺眉:“單叔叔他——真的娶了王世充的妹妹?”
秦瓊點頭。
一人大步進來:“秦兄,程兄!”
兩人一喜:“徐老弟!”
世勣有些尷尬:“蒙皇上恩寵,我現在姓李啦。兩位大哥直接喚我名字吧。”
“啊?”秦、程二人先是一愣,後反應過來:“好啊,有出息!”
程咬金續道:“你現在混的是啥官職?還可以跟著皇帝老子姓?”
世民笑:“賜世勣姓李是因為他的一片忠誠,與職位無關。他現任左武衛大將軍,兩位便同等軍位,封程將軍為左三統軍,秦將軍為馬軍總管,兩位意下如何?”
“謝殿下。”
世民高聲道:“傳令,召眾將進見!其一見見兩位將軍,其二,咱們開始對東都外圍分兵切割!”
不一會兒,各位將軍依次而來。
程咬金低頭:“那個一張黑臉兩道濃眉的醜人是誰?”
安逝哈地一笑,悄悄的:“那是尉遲將軍,可厲害了。”
程咬金又多看他兩眼,尉遲敬德察覺有人看他,目光一凜掃過來,程咬金扮無辜地朝他嘿嘿一笑,尉遲敬德又轉過頭去。
“啊哈,杜兄弟來啦。幾年不見,他的風采越來越盛了。”
安逝望望剛進帳的如晦,那人如有感應般看過來,她嚇一跳,匆匆把視線移了開。
如晦勾唇笑笑,朝秦瓊程咬金點頭示意。
程咬金扯扯他:“跟杜兄弟走一塊的那個黃臉人又是誰?怎麼瞧著俺們笑那麼歡?”
“他姓房名玄齡,任渭北道行軍記室參軍,學問功勞高著呢。每次作戰後,別人爭搶的都是金帛財物,唯他首先挑選人才,納入秦王麾下,所以秦王府中謀臣猛將,大部分與他交情甚好,甚至相盟發誓,願效死力。”
程咬金撓撓頭:“難怪笑得讓俺有些毛慘慘的,原來是把俺們當魚兒看呐!”
隻聽世民道:“史將軍。”
“臣在!”史萬寶佩劍上前。
“命你自宜陽北上,占據龍門,切斷王世充南路。”
“遵令!”
“劉將軍。”
“臣在。”
“你自太行東下,圍攻河內,切斷鄭軍北路。”
“是。”
“王將軍。”
“臣在!”
“命你在洛發兵,逼近東都,從東麵切斷王世充的退路。”
“是!”
“注意,敵軍餉道亦是這條。”
“臣明白。”
“黃將軍。”
“臣在。”
“命你西上攻取回洛城,切斷鄭軍東北路。”
“遵令。”
一番軍令頒布完畢,世民稍呼一口氣,見了帳中剩下的人,笑笑:“除了造成四麵合圍之勢,各位還有什麼好建議否?”
如晦拱手:“可派幕府賓客,利用熟人、親戚等各種關係,采取投書散信、化裝潛入、遊說用間等手段,對洛陽周圍各州縣守將開展心理攻勢,使其策反。”
安逝心說,怎麼這麼像古代版“無間道”?
世民邊想邊道:“配合軍事攻勢的威懾,此計甚宜。你和房參軍仔細籌劃安排。”
“是。”
中秋節的前一天,公元619年8月14日,攻取東都的外圍戰打響。
尉遲敬德請令出戰。秦王準。
於是敬德出了營來,背倚千軍萬馬,胯下踏雪烏騅,手持水磨竹節鞭,對著城門叫陣。
喊了一陣,吊橋放下,城中衝出一人來,舉著金色大槊,聲如巨雷:“醜鬼通名!”
尉遲敬德呸一聲:“大爺我醜,你那尊容卻也齊整得有限。”
那人大怒,操槊奔將過來,直戳他要害。
尉遲敬德大手用力一甩,竹鞭就勢如長蛇般纏住了金槊,將其牢牢定住:“慢著!我尉遲敬德不打無名之輩,你快報個名來。”
那人被他架得一架,知道厲害,心說我若報名,這醜鬼不就把我朝死裏打了?立刻回馬就走,扯上吊橋。
尉遲敬德不敢追得太近,又叫罵半天,隻得回到營中。
世民一行看著他:“今日戰況如何?”
敬德撇嘴:“城中出來一個青麵紅須客,持把長槊,才打兩下,名也不通,回馬就去了,真沒意思。”
秦瓊想了想:“估計是雄信。”
世民道:“算啦。他們不敢迎戰,我們慢慢圍著便是。”
且說單雄信回到城中,心中本就為秦、程二人的投敵鬱悶不已,今又碰上個叫尉遲敬德的強將,更是堵得慌,進了府,“砰”一聲就把自己房門關上了。
清英公主站在外頭,猶豫了很久,敲門:“駙馬,吃點東西吧。”
“不吃!少來煩我!”
清英公主眼睛一酸,又強自忍住,隻站著不動。
手持托盤的丫鬟上前:“公主,菜都涼了,不如熱熱再來。”
公主擺手:“你去弄吧。我在這兒等他。”
丫鬟低頭應一聲,心裏為公主抱不平,又不敢多說什麼,福身去了。
夜漸漸深了。北方秋意正濃。
她抬頭看看月亮,明天就是十五,月兒顯得又大又亮又圓,印著這更顯混亂的人世。
中秋節啊,本該是合家歡樂團圓的日子,隻是……為什麼要有戰爭呢?
她見過流離失所的難民,見過孤苦無依的孩童,見過斷臂殘肢的兵士,見過暴屍荒野的白骨……
如果可以,她真不願頂著這個公主的頭銜,而是跟著心愛的人一起隱居山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是,她心愛的人哪,他是草莽英雄,豪俠仗義,怎會知曉她這卑微的願望?
一聲輕歎,一件長衣披落肩頭。
她驀然回頭。
“夜深風冷的,呆在我門口作甚?”略嫌粗暴的口氣,說話之人明是不習慣這種稍顯溫情的動作。
她抓緊長衣,一瞬間淚睫盈眶。
“好端端的怎麼哭了?是不是我,我剛才——”
她掩住他的口,緩緩伏到他胸前。
單雄信微愣,而後慢慢將她環住了。
淚中浮起一抹淺笑,她的夫君啊,既會犯錯又會承認錯誤,既會凶她又偶爾漏出溫柔……
你可知,妾既嫁你,是富是貴,是貧是賤,是刀山是火海,此生永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