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瑣事 第七章 逝去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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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杉,你在做什麼呢?”突然,一個略帶驚訝的清脆女聲在我的身後突兀地響起,我攸地一震,便尋聲轉頭望去,頃刻,胡語芸那張嬌美精致的容顏便映入眼簾來——她的臉色微微泛白,眼中納含著一種不能置信的受傷神情,並用飽含柔情的目光牢牢地凝睇著程澤杉,間或,她的餘光溢轉般淡淡地掃過我的臉,不經意之間則流露出一絲鄙夷不屑的神色來。片刻後,她那故作平和的神色卻驀然一變,秋水般的剪瞳也頓時黯淡陰鬱起來,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隻見她正死死地盯著程澤杉與我緊緊相握的雙手上,伴隨地,她的臉上竟出現了明顯的扭曲和嫉恨之色。
她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很快,她便緩和了臉色,努力地擠出了一絲笑意:“澤杉,牛排早已端了上來,可我左等右等還見不到你的身影,你說你去下洗手間,但沒想到你卻到了這裏。”
程澤杉仿佛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並不正眼去看她,依舊帶著懇求的表情定定地凝望著我,似乎要從我的臉上找尋到他期盼已久的答案。
我嚐試著要掙脫他的手,可是卻是徒勞,他的手指修長,柔澤白皙,卻極為寬厚有力,手與手之間微妙的觸感通過他的手掌連續不斷地傳來,一如往昔的溫暖和鎮定,我漸漸迷失眩惑,心房遂緩緩在無涯的矛盾之中沉淪徘徊,心中的那份倔強的堅持也開始一點一點地坍塌崩落——我何曾…忘記過他?如果不是母親的事情橫亙於我與他之間,我如何舍得和他分開?如果不是心中存有牽絆,又為何會在與他分開後,仍然保留著他的愛好和習慣?如果不是仍然將他放在心底,還為何會在不知不覺之中,默默地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一笑一滯,並會為他那故意的不羈行徑而黯然神傷?
“澤杉?”胡語芸的呼喚顯得愈發幻虛不晰。
程澤杉終於把目光移向她,麵色無波,看不出任何的喜怒情緒,他平靜無瀾地說道:“胡語芸同學,我現在有些要緊的私事要立即著辦,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真是抱歉!你還是先回家吧,以後你都不用再等我了。哦,對了,我給你介紹,這是我一生都會守護的摯愛……江筠琬,她是一中高三六班的,我想…你應該是認識的。”
胡語芸的淚水瞬即湧出了眼眶,淚流緩緩滑過臉頰並在上麵勾勒出一道不和諧的水漬,她強自維持著笑顏,嘴唇噏動,聲音微微發顫:“澤杉,你在說什麼呢?我們,我們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但怎麼,怎麼突然間,你竟…認識了她?”
程澤杉的眼眸中驟然間升起了一股寵溺的柔色,語調平淡:“四年前,我就認識了琬琬,我一直都喜歡她,從來…都沒有間斷過。”
她挫敗地踉蹌退後一步,不停地搖頭強笑,言語散亂:“澤杉,這不是真的,是不是?如果你喜歡的是她,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拒絕掉我的追求,甚至還默許我的愛慕示好,並給我那麼多的幻想和奢望?你說過的,你從來不曾喜歡過以前那些跟隨在你身邊的女孩子們,你還說過我與她們不同,我是例外和美麗的,難道,難道這都是謊言和欺騙嗎?”
他悲憫地看著她,眼神柔軟,繼而長歎一聲,溫和地對她說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跟琬琬、跟你以及跟那些善良純真的女孩子們沒有任何的關係,對不起!不過,你的確是例外和美麗的,你發自內心開懷而笑的時候,眼睛裏麵散發出來的光彩著實很動人,比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像琬琬。”
我看著一臉平靜的程澤杉,心房霎時絞痛起來,這個此時此刻展露著如玉般溫潤的神情卻將話語說得如此冷漠和無情的程澤杉對我而言太過陌生了,這並不是我記憶中的程澤杉,我看了看淚流滿麵、一臉狼狽的胡語芸,心中的不忍和憐惜遂開始一點一點湧生滋長,腦海中存在的那種根深蒂固的對涼薄男子的仇視也開始升騰爆發,於是我怒喝道:“程澤杉,夠了!你有沒有想過,你以傷害著一個又一個無辜的女生為代價,進而實施著你那種自以為是的嚐試的方式是多麼的無聊和殘忍,你這樣行事不僅僅是在欺騙她們的感情,而且你還毫不留情地將她們的尊嚴和真情狠狠地踩在了腳底下,難道,難道你就是用這樣卑劣的方式來展示你的癡情和堅持嗎?我…不認識這樣的你,不認識如此涼薄無義到令人覺得可怕的地步的你!”語畢,我便不顧他愈發鐵青難看的臉色竭力地掙脫了他的手,匆匆留下他和仍與他對峙的胡語芸,落荒而逃。
在找尋明磊的路上,我像隻無頭蒼蠅般無目的地反複疾跑,竟忘記了打電話這種直接有效的方法——原來我和程澤杉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原來那些溫馨的過往真的再也找不回了,想到這裏,我竟不顧來往穿梭的眾多遊人,仿佛失控了的水閘般潸然淚下……
“我最喜歡乘的交通方式是公車。琬琬,不知你是否仔細觀察過趕車乘客的步態與表情?靜靜地坐在公車裏,你可以不言不語隻是觀察,便能將人生百態一一通透。很多的乘客都是步履匆匆,努力地追趕著自己的人生和未來,但這些人的表情卻極為豐富和迥異,有淡然閑適的臉,有焦躁不耐的臉,有漠然冷酷的臉,有純真質樸的臉,有陽光熱情的臉,有慈祥和藹的臉……這一張張不同表情的臉便構成了千姿百態的人生,它們默默地訴講著一個時代的發展,一個有意義的創造,一個值得拚搏的未來,一段潮流的更替,甚至是一段不平凡的遭遇……”程澤杉意味深長地講完這段當時對我而言還比較懵懂不解的話語後,眼神驟然一變,格外的深邃和不懷好意:“琬琬,其實…我喜歡坐公車還有一個天大的理由。”
“是什麼呢?”我仰著臉崇拜地看著他,好奇地問道。
“你居然不知道?”他故作失望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刻意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那我隻有勉為其難地告訴你了,其實呢,我喜歡坐公車的那個天大的理由是……因為我曾在公車上撿到了一位天使般可愛的小女孩,她穿著幹淨的白色棉質連衣裙,是如此的純潔和美麗,然而卻在不知不覺之中,她竟毫無征兆地暈倒了在我的身邊並順勢倒入了我的懷裏,於是嘛,她也就莫名其妙地征服了我。不過,我說江筠琬小朋友,我怎麼琢磨著,你那天怎麼好像是為了博得我的青睞而故意暈倒的吧?”
聞言,我氣惱地拿嫩小的拳頭去捶他,他輕巧地閃躲並遠遠跑開,並“嘖嘖”惋惜:“江筠琬小朋友,既然你不是被我電暈的,難道是被公車裏那種難聞的氣味熏暈的?如果是被熏暈的,這種暈倒方式好像也不怎麼…高明啊?”
我追趕的更緊,恨恨地咬牙:“程澤杉,哼,你就會拿我的糗事開我的玩笑!”
他突然止了步伐,用他那並不強壯的身板擋住了疾跑驟停還未立定平衡的我,將我輕輕地攏入他的懷裏,並寵溺地點了點我的鼻尖:“傻瓜,我怎麼舍得取笑你呢?琬琬,不管是以何種方式認識了你,都會是我最大的幸福啊!可琬琬,你怎會這樣的小呢,要快快地長大才行,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地在一起了!”
……
我思緒漣漣,麻木地翻看著日記本中那些過往的生活痕跡,心中感到一陣陣的酸澀和疼痛,那一張張擁有著程澤杉和我燦爛笑容的大頭貼合照似乎都在訴講著那一個“諷刺”的事實——曾經我與程澤杉是怎樣地要好和幸福!?
我曾經是程澤杉的女朋友,盡管認識他之時我才僅僅13歲,上初中二年級……
13歲是個天真爛漫、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年紀,暑假即將蒞臨的前夕,在一個周末的早上,突然才得知翌日竟然是外婆的生日,為了趕及在第二天給外婆送上合心意的生日禮物,便從儲蓄罐中取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並舍棄了早餐機會急急地登上了那路能通往市中心的且時時都是擁擠不堪的7路公交車。
那一天車廂裏與平日相較,顯得異常擁擠,天氣本就炎熱,加之公車在行駛沒幾站的時候嚴重地堵車了,13歲的我個頭矮小,顫巍巍地吊在公交車的扶手上,焦急地等待著公車能夠通過障礙進而正常行駛,但是許久許久的時間都過去了,車身卻仿佛被膠水粘牢了般再也不肯輕易移動,漸漸地,我那興高采烈前去買生日禮物的熱情被挫傷打擊了,情緒也開始低沉不耐起來。車廂內的氣味愈來愈難聞,車內的每個人都流露出了煩躁難看的神情,紛紛開始抱怨私語起來,這時,我的身邊緩緩湊過來了一位40歲左右的大叔,待他一靠近,我的臉色遂蒼白無血起來,他的身上居然散發著濃重的汗餿味,隱隱還帶著狐臭的奇異味道,頓時,我的喉間感到一陣惡心,手臂也逐漸虛浮無力起來,霎時,整個世界開始模糊搖晃起來,下一刻,我便失去了意識。
待意識漸漸回歸現實,才感覺到自己是被讓在了座位上,並有人拿著茉莉花香的濕巾在輕輕地擦著我額頭和臉頰上的虛汗,我竭力想睜開眼尋覓,卻隻覺雙眼生花,竟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這時,卻聽到一個好聽清爽的男音關切地詢道:“你好些了嗎,現在能不能聽得到我說話?”
我閉著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心中空無,幾不可微地應了一聲“能”。
聲音又響了起來,聽起來似乎是一位極為年輕的男孩子:“車廂內太擁擠了,空氣也不流通,下一站到站後,你得下車好好地休息一下,你能聽到嗎?”
我虛弱地點了點頭。
在我還尚未明白公車是什麼時候開始正常運轉和為何如此之快便到達了就近的車站之時,遂被這個人小心翼翼地攙下了公車。下車後,他扶我走到了街道邊的離車站不遠的且有濃密樹蔭遮擋的木質長椅旁,先是掏出一包包裝精美的麵巾紙,沿紋展開並仔細地鋪在了木椅上,而後才助我坐了下來。待我坐下後,他這才囑托般地對我說道:“你先在這坐上一會,我去給你買點補充能量的東西。”
感覺有涼風徐徐襲來,胸腔內頓感清透順暢,那種回旋的惡心空無感也漸漸逝去,我的意識開始逐漸蘇醒,聞聲放眼望去,隻看到一抹修長略瘦的身影優雅地往車站鄰近便利店的方向跑去。
很快,他便去而複返,隻不過手中則多了一隻裝載著食物的環保塑料袋,他微笑著朝我靠近,且隨意地挨著我坐下,他先從塑料袋中掏出飲料,我定眼一看,原來是“酷兒”牌的橙汁飲品,他邊遞給我邊徐徐說道:“我叔叔是位醫生,因此,我懂一些基本的醫學常識,我想你應該是血糖偏低才致使暈倒的,所以,你現在應該補充一些糖分。喏,你先喝點橙汁,過一會再吃點餅幹。哦,對了,我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就依照我的偏好買了,我想…這些東西應該不至於是難以下咽的。”
我輕輕地喝著橙汁,品飲的空當,我悄悄地斜眼並淡淡地打量著他,心中竟滋生出一種不明的甜蜜感覺——他很年輕,很陽光,看起來也隻有十六七歲的樣子,但個頭卻不矮,大概一米七八左右,穿著講究,很具品味,氣質高雅,上麵是一件一看便知是牌子的質地精良的白色開襟棉料體恤,下麵是一條幹淨的顏色純粹無雜的淡藍色牛仔褲,腳上則是一雙嶄新的白色喬丹運動鞋。同時,他還具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麵容溫潤,眉眼清晰,鼻梁挺直,薄唇微抿,頭發柔順,我不禁略略失神,迷惘在他那如玉般的明朗笑容中,覺得世間萬物空去,隻留餘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從他的身上散發而出,仿佛撫平了整個夏日的炎熱。
他審視著我的氣色,溫和地說道:“我想你早上肯定沒有吃早飯,現在天氣這麼熱,每日能量的需求和消耗量都很大,不吃早飯是很容易導致虛弱的。”
我一滯,像是為了否決他的認定般急急地接話道:“不是那樣的,都怨站我身邊的那位叔叔,好似很多天都沒洗澡了,身上的味道尤其難聞。”說完,我才意識到這個致使自己暈倒的原因是多麼地可笑,便不好意思地收住了話,保持緘默。
聞之,他明顯地一怔,繼而哈哈大笑,象征性地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還好我是天天洗澡的,沒有那種‘尤其難聞’的異味,要不然可有得你暈!”
我臉一紅,最後還是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他跟著我也開懷地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生動,顯得尤為俊朗袛美,我的心房則脫離尋常頻率不受控製地跳動起來,奇異的感覺溢滿了全身。
……
那一日,13歲的我認識了16歲的程澤杉,於是,我那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結束了,相隨地,我與程澤杉之間這四年反反複複的恩怨糾葛便以如此玩笑開朗的方式展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