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瑣事 第四章 莫名的贈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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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地看著向我直直跑來的男生,隻見他左手隨意輕巧地提著裝著小狗的鐵籠,鼻梁秀挺,鼻翼上閃耀著細細的晶瑩的汗珠,但他的眉目清晰,目光灼灼,正定定地看著我,我微微凝眉,滿是疑問地回望著他。
“我隻不過才和那個沒有誠信的小販爭執了幾句,你居然就走這麼遠了。”他的氣息微喘,稍作停頓,深吸了口氣後,接著對一臉莫名的我慵懶散漫地說道:“你個子這麼矮,想不到走路還挺快的!”
我定了定思緒,狐疑道:“請問…你有什麼事?”
聞言,他向我遞出手中的鐵籠,裏麵的博美狗正興奮地發出低低的吼叫:“這隻狗你幫我養吧?”雖是懇求的語氣,但他的語調卻充滿了不能拒絕的威嚴和肯定。
我瞪大了吃驚的眼睛:“為什麼?我為什麼要幫你養?我又不…認識你!”
他略略帶了點惱色,卻極力壓製下即將出口的粗話,微一垂眉,沒聲好氣地反問道:“你不是喜歡它嗎?”
我漠然一笑,好脾氣地答道:“我是喜歡,可我卻沒有理由幫你養它。”
他的臉頰有點泛紅,不自在地囁喏道:“我,我不喜歡養寵物。”
“既然你不喜歡,那為什麼你還要選它作獎品?”
他並沒有回答我的疑問,而是閃爍其詞地另起話題,話語中帶著濃重的隱忍味道:“我把它送給你了,你就代我養著吧。”
我頓時覺得異常的煩躁,便固執地否決道:“我不要。”
突然,他惱怒地把鐵籠使勁地往遠處的草叢中狠狠一丟,鐵籠裏麵瞬即傳來一聲尖銳刺耳的慘叫,他卻恍若未覺,冷冷地邪魅一笑,不屑地說道:“不要就算了。”語畢,他傲然地邁開大步,直直地向南風路的反方向走去。
我心疼愈加,快步上前從草叢中撿起鐵籠,裏麵的小狗正不斷地“嗷嗷”慘叫,我抬起頭來,恨恨地瞪了瞪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憤怒的詛咒——這個莫名其妙該天殺的混蛋!
最終我還是將這隻博美狗帶回了家,繼母一見,臉色立馬陰晴不定起來,眼中氤氳著明顯的嫌惡之情,欲言又止,我麵無表情,將她的不滿以及腹誹一概忽略,遂找了一個廢棄的幹淨硬紙盒,又把不再穿的舊衣服裁剪成厚厚的暖墊擱置在了紙盒裏麵,算是為小狗做了一個簡易的避風窩,一切完畢之後,我將這隻小狗妥當地安置在了自己的臥室中。
爸爸曾為我私自養寵物的事婉轉地說了我幾句,不過最後,他看我興致盎然,熱情與耐心前所未有的高漲,遂搖了搖頭並歎了口氣,隻得退讓作罷,任由我折騰擺弄,隻是一再交代我務須要保持屋內的清潔、整齊與毫無異味。
我將這隻狗起名為“憐憐”,因為它嬌憨秀靈的模樣總能激起我心中的那片柔荑和芳澤,讓我疼惜愈加。
到家時已幾近晚上七點,爸爸早已下班歸家,隻見他閑適地坐在寬大的沙發上正專心致誌地研讀著報紙,身前幾案上則放置著一杯冒著嫋嫋熱霧的清茶,我知道沏的一定是鐵觀音,因為這是他的唯一最愛。聽到開鎖推門的聲音,他隻是漠然地抬起頭,飄渺無痕地向我和葉雋皓掃了一眼,而後淡淡地應了一句“回來了”,算是招呼,接著便又將注意力全數投擲在了麵前的報紙上。
換了拖鞋,還未在沙發上坐定,明磊便興高采烈地抱著憐憐湊過來,邊跑邊大聲嚷嚷:“姐,你回來了,你快看,憐憐又長胖了,我都快抱不動了。”
我看了看憐憐依舊憨厚楚楚的小臉,明然一笑,自我抱它回家已經幾近一年,它長的很快也很健康,依舊令人喜愛不舍。我從明磊的懷中接過憐憐,拉他在我的身旁坐下,一起逗憐憐玩了一會,嬉鬧之間,目光卻不經意睥到他臉上所洋溢著的那種自然純粹的幸福表情,稚嫩真摯,惹人憐惜,心則驀地一暖,便柔聲詢問道:“最近怎麼樣?功課方麵有沒有什麼為難的?”
他有些心不在焉,低低地嘟囔了一句:“還好。”語畢,他忽然抬頭看向我,眼眸中充滿了不盡的熱切與期盼:“姐,爸爸工作忙,明天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到商場買部英語學習機,我的英語現在有些跟不上了。”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感覺到爸爸的目光似有似無地向我們這邊掃了過來並靜然無波地停留了一會,心中頓時難受刺痛起來——明磊今年才上初一,英語成績卻一直不理想,甚至連最簡單的動詞、名詞、介詞等詞性都常常辨不清楚,雖然我並沒有為此說過他什麼,但他卻很怕我生氣,怕我罵他蠢笨,更怕我生氣而不理他。
明磊很依賴我,這種依賴自媽媽去世後顯得格外明顯,甚至遠遠超過了他對爸爸的黏糊,那種無可名狀的依賴感有時讓我都會感到奇怪,但是,每當看到他身上環繞著的那種怯怯的憂愁氣質時,我都會異常地傷感空落,我不知道他那小小的心靈裏到底承受著什麼樣的恐懼,會使他如此地憂傷悲憫。他寡詞少語,內向自閉,隻有在看到我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他那個年齡段所特有的爛漫與純真之情,如此卑微而疏離,教我如何不去關心他,如何不去愛護他,又如何不去照顧他?
想到這裏,我疼惜地揉了揉他柔軟滑順的頭發,笑著詢問道:“等明天買完學習機後,我們再去好好地玩一玩,你覺得去水上樂園怎麼樣?”
“你也太老土了吧,現在休息誰還去水上樂園啊!?”突然,一個刺耳且不合適宜的聲音尖銳地響起,我不悅地皺了皺眉頭,遂將目光冷冷地掃向葉雋皓,隻見他閑適地拿著電視遙控器,臉上掛著招牌似的嘲諷笑容,並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然後又用一種自以為是的語調言道:“現在中學生大都上網成痞,一過星期就廢寢忘食地沉浸在網絡遊戲的王國中不可自拔,誰還希罕把大好的時光浪費在無聊乏味的水上樂園裏啊?”
我狠狠地瞪了瞪他,繼而則感到隱隱的擔心和不安,便把憂患的目光轉移到明磊身上,頃刻間,明磊漲紅了臉,驚慌囁喏地反駁道:“才不是呢,我才不喜歡打網絡遊戲呢!姐,我喜歡水上樂園,到那裏還可以騎旋轉木馬,姐你也是喜歡的,不是嗎?”
我釋然地笑了笑,遂挑釁地剜了葉雋皓一眼,他卻毫不在意地努了努嘴,便將視線鎖定在了體育頻道上,開始津津有味地看起球賽來。
這時,爸爸的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小磊的英語跟不上,琬琬你就抽時間多給他補習一下。明天買罷學習機,就讓小皓和你們一起去水上樂園吧,到那裏後要注意安全,別玩的太久,記得要早點回家。好了,你們都快去洗洗手,該吃飯了。”語畢,他便從沙發中起身,往洗手間走去。
看著爸爸離去的身影,心中仿佛是被什麼觸動了般,霎時莫名地傷感起來,但繁雜飄波中卻夾雜了一絲若隱若現的幸福感——三周前因高考報誌願的事情和他起了爭執,他恨鐵不成鋼地隨口訓斥了我幾句,因此我便委屈氣惱不已,固執地不肯接聽他的電話,固執地連續兩個周末都不肯回家,而現在,他完全可以忽視我,完全可以冷落我,完全可以繼續教訓我,但是他卻沒有,他隻是以一種淡漠的方式來表達著作為一位父親的大度與容忍,其實我又何嚐不知道他是擔心著我的——如果不是擔憂我,他也不會默許葉雋皓來我學校特意地接我回家;如果不是擔憂我,當看到我進門的時候,他的眼中也不會飛速地閃現過一種名為“慈愛”的欣喜光芒;如果不是擔憂我,他又怎麼會那麼平和地允許我和明磊一同出遊並去放鬆心情呢?是的,爸爸他仍舊是關心我的,作為一位寡言且不善於表達的父親,其實,對其子女的疼愛關愛之情並不會因環境的變改從而流逝不查,也並不會輕易地因他人的介入而將這份血濃於水的親情舍棄。
正在沉思間,忽然,像是打破了溫馨的靜謐晨景,繼母那獨特的抱怨聲音如戲文般地又開始肆無忌憚地在廚房內響起,咋一聽上去煞是刺耳難耐:“我說江衡山呀,你也到廚房給我幫幫忙啊,爺幾個都跟大神似的,沒一個有眼色能使喚得上的,我累死累活地上完班,回來還得伺候你們幾個吃喝拉撒,你說我容易嗎我?”
“來了,來了。”爸爸匆忙地從洗手間踱了出來,臉上堆著歉疚的笑容,訕訕地應道。
剛剛環繞在心頭的甜蜜滋味驟然間仿佛被人毫不留情地潑了一大盆冰水,頓時冷熱交加,尖刺難忍,我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積鬱惆悵間,不經意地將目光掃向明磊和葉雋皓,他們臉上複雜多樣的表情卻讓我直直地一愣——明磊正一臉擔憂地望著我,眼中布滿了明顯的不符合他年齡段的心痛和哀傷,而葉雋皓則收起了一貫的嬉皮神色,麵色無波,眼神凝重,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