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瑣事 第三章 失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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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我的眼神過於凜冽與憤怒,劉若綺先是不安地垂了垂眼睫,繼而卻又抬起頭來,理直氣壯地瞪視著我八卦道:“筠琬,其實我們也算扯平了,剛才那個不像好人的男生說你是他的女朋友,然而,你和他究竟是怎麼認識的又是怎麼熟絡的,你居然連我都不肯告訴,若不是他今天特意在校門口堵截你,我想我是永遠都不會知道的吧?江筠琬,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所以,我幫葉大哥一次,就算我們兩清了,你也別生氣了,好不好?”
聽到她終於提起何承瑋的事來,我不由得心虛起來,陰鷲地看了看正竊笑暗喜的葉雋皓,心頭一亮,便明婉地揚起唇角,不懷好意地對她說:“你明天最好再讓他陪你逛遍整個烏叢市的商場和超市,然後,還要讓他給你刷卡買單,你這個葉大哥可是個紳士,絕對的謙謙君子,所以,你千萬不要對他客氣。你血拚的舒服了,我也就會原諒你了。”
聞言,劉若綺的雙眼頓時放出精光,一臉的欣喜意外,而那廂葉雋皓的嘴角卻不幾可微地抽搐了下——葉雋皓生平最怕陪女生逛街,再加上那筆意料之外的無實際意義的支出,還不累死心疼死他?想到這裏,我的心情一下子大好起來,便對劉若綺平靜地說道:“若綺,那我這個周末就回家了哦,你代我向你奶奶和叔叔阿姨問好!”
與劉若綺分開後,我和葉雋皓之間的氣氛驟然冷凍霜結起來。
車流如梭般重複不息,停靠啟轉之後,變換閃現過一張又一張為生活而奔波的麵容,日光西移,梧桐樹的樹蔭微微偏斜,拉長了人的身影,在等待能通往小區的917路公車的站台上,葉雋皓雙手插兜,百無聊賴地踢劃著腳邊片片的梧桐殘葉,不時再瞥一眼身旁冥思沉想的我,終於忍不住嘲諷道:“你行啊,嗬,可真讓人意外,烏叢市一中‘德才兼備’的模範生,居然還有一個可以說是‘一無是處’的混混男朋友?!”
無名的怒火頃刻拱上心頭,我仇視地盯著他,回話也是夾槍帶棒,絲毫地不客氣:“我即便是招惹了混混,也比不得你這個濫交女友的‘情聖’不堪!”
聞言,他先是以一個看白癡的目光失望地看我一眼,瞬而冷笑一聲:“隨你怎麼想,反正我也習慣了你對我媽和我的偏見及敵意。不過,我還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你以後最好離那小子遠一點,要記得,那位大叔和明磊的承受力可是沒有我強呢。”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心中雖還是忿忿,不過嘴上卻順從地淡淡回答,甚至還稍稍帶了點討好的味道:“我知道了,諸事我都自有分寸,這個事情我也會解決的。不過,回家之後,你可千萬不要提今天發生的事啊。”
他並不回答我,隻是焦躁地看了看手腕上那枚價值不菲的勞斯丹頓表,複又探頭看了看公車啟來的方向,眸色一黯,繼而則用詛咒似的聲調粗聲粗氣地罵了一句:“該死的917路車,怎麼還不過來?”卻罷,他轉過頭來,不耐煩地向我抱怨道:“你這人可真是窮苦辛酸的命,脾氣臭不說,還像食草動物一樣挑三揀四隻喜歡吃青菜不說,怎麼能還有這麼一個拖累死人的嗜好呢——任憑聞著臭汗味擠破頭坐公交車搖搖晃晃、慢慢悠悠地回家,也執意不肯打車快速又舒服地回家?你又不是窮的離譜,沒錢坐出租車!我呀,也是吃飽了撐的,要陪你遭這份罪!”
917路公車線路偏離著烏叢市繁華喧鬧的主幹道,其實並非如葉雋皓所抱怨的那樣擁擠不堪,甚至我每次上車都會有座位。身子隨著公車行走的節奏不斷地振蕩起伏,車窗外的景致勻速地逐漸後退,一一滑過,身後座位上的葉雋皓早已塞上耳機,閉著眼睛享受般地聽起了MP3,伴隨著音樂的旋律,他的腦袋輕晃,口中並喃喃有聲,咋一聽聞,似乎是新潮流的流行歌曲。我不禁虛無一笑,思緒又回到了方才他所抱怨的句子上,你又不是沒有打車的錢,可為什麼卻偏愛坐公交車呢?
霎時,突兀的空洞失落感驟然侵襲而來,心房隱隱作痛,是啊,那個人早已拋棄坐公車的偏好了,我為何還要為他而保留這個習慣呢?
一輛呼嘯而過的機動車打斷了我的沉思,看著機動車手的颯颯風姿,青春張揚,這讓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壞脾氣的何承瑋,眉頭不由得一蹙。
認識何承瑋是在高二的暑假,農曆的六月廿九日,媽媽逝世兩周年的紀念日。
那日,烏雲壓墜,天氣出奇的陰沉,燥熱難忍,一如我雜亂彷徨的心情。
自媽媽的墓地回來,我便一直陰鬱沉默,委屈動蕩的糾結情感仿若滋生蔓延的雜草般一絲一絲地纏繞著我那逐漸憤激不平的思緒,兩年,僅僅才兩年,爸爸就已經不再和我與明磊一起為媽媽上墳了——為了繼母那恬淡優雅的笑容,為了繼母那愜意順心的生活,更為了贏得繼母對他的崇拜愛慕,他忘掉了媽媽的忌日,忘掉了媽媽與他恩愛和諧的18年婚姻生活,忘掉了曾是那樣尊重並熱愛他的女兒的那顆顫抖敏感的心靈。
心情低落無助的時候,我喜歡走路,喜歡獨自一人沿著似乎是漫無盡頭的林蔭道慢慢地走路,邊走邊幻想悲傷的故事情節,將所有發生過的心酸與痛苦以悲劇故事的方式在腦海中重新演繹,直到思緒穩定,心事被放緩而出,最終回歸現實。
那日的我就是這般,一個人呆滯地靜靜地走在漫長無際的南風路的人行邊道上,不斷地將媽媽逝世後我的委屈和暗傷以一個悲劇電影的方式在腦中連續不歇地放映,其中,有爸爸再婚後對我和明磊的忽視和漠然,有繼母那無意或者刻意的健忘和口不擇言,有葉雋皓可惡、嘲弄的表情,有鄰裏親朋對我和明磊那種貌似關懷實則惺惺作態的詢問和議論……不知不覺,眼前的景色一片模糊,我不禁默默止步,抬頭向上望去,粗壯的梧桐樹蔓揮灑搖曳,散發出一陣又一陣細微的枝葉交撥聲,感覺似有縷縷的細風始輕拂而來,臉頰頓時濕澀酸脹起來,最終竟還是…落了淚。
我微微垂目,將淚痕拭去,複將目光轉向馬路中央那條青茵繁茂的綠化帶上,南風路的確幽靜,沿街並無噪雜的商業店麵,一路走來,車輛行人都很少見,可前麵不遠處卻不和諧地擺了一個劣質簡陋的攤位——擲鏢得物。
那是一種很簡單的賺錢攤位,氣球、飛鏢、獎品便是全部的擺設——一元錢10個飛鏢,以刺破看板上氣球的個數為前提來換得相應的獎品,獎品無外乎隻是一些粗劣的布偶玩具而已,我匆匆一瞥,瞬刻,目光則被一個鐵籠子吸引住了——一隻雪白無瑕的絨毛小狗,正轉動著烏黑發亮的眼珠,流露出一種楚楚可憐的神情,對我凝望著。
我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停立在鐵籠前麵,那隻胖乎乎的絨毛小狗祈憐似地望著我,眼淚汪汪,緊閉的小嘴巴裏,露出一截粉紅色的小舌尖,可愛得讓人心痛。看到有人走近了,小家夥立刻伸出一隻小爪子來,無奈地抓撲著鐵籠,輕輕地聳著鼻子,身體發顫,尾巴拚命地搖著,發出低低的嘶吼聲,我的心房霎時一陣柔軟,便抬起頭來,找尋攤位的主人。
“一塊錢10鏢,全部投中的話,你就可以抱走了,這可是純種的博美狗,市場價要300多塊呢!”一個微胖的質樸女人走了過來,伸手向我遞出10枚飛鏢,並對著我微笑道:“小丫頭,要不要試一試呢?”
我看了看擲鏢線與看板的距離,足有三米多遠,距離其實並不遠遼,但卻看的不是十分真切(我的眼睛近視卻極不愛帶眼鏡),況且力道又不足夠,於是便無奈地薄薄一笑並搖了搖頭,這時,從後麵傳來了一個爽朗卻略略低沉的男聲:“老板,給我10鏢!”
帶著想看看來人投擲技巧的好奇心,我無意識地轉過頭來,在咋一看清來人的相貌時,整個人竟不由自主地一愣——那是一張極為俊美不羈的臉,比起葉雋皓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二十歲上下,個頭一米八零左右,身材微微有些偏瘦,頭發偏長,幾縷發稍略略彎曲,遮住了那雙幽潭般深邃、冷清的眼眸。他的穿著並不講究,上麵是一件簡單的灰色圓領體恤,下麵是一條洗的發白且髒兮兮的牛仔褲,腳上則是一雙稍稍泛黃的白色運動鞋。可他的氣質獨特,如此穿著竟別有一番耀目動人的風味。此時,他將一枚一元的硬幣放在攤主的手中,伸手接過10枚飛鏢,而後用一種懶洋洋的姿勢在擲鏢線上立定後便開始投擲。
隨著氣球連續不斷的爆裂聲,10枚飛鏢在不足一分鍾內便“嗖嗖”地被投擲完畢,我驚詫地睜大眼睛看著那10枚飛鏢如箭羽離弦般穩穩中的,優雅隨意仿若被完美演繹的競標賽程。卻罷,他隻是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不在意地彎了彎,便忽略掉攤主鐵青難看的臉色上前果斷地提起了鐵籠。
事情的結果已經揭曉,我隻覺意興闌珊,便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去,行走幾步,又忍不住回望了眼鐵籠中的小狗,小家夥依舊是憨憨的可愛模樣,眼淚汪汪,令人心疼憐惜。
空氣中開始飄散著股股細雨侵襲欲來的腥味,天空愈加陰沉灰暗,梧桐樹的枝椏在風勢的催動下大幅度地展動搖轉,連衣裙的裙擺微微揚起,不時地掠過光潔的小腿,產生一絲絲略略的滑癢之感,快要下雨了……即將變化的天氣讓我默默怔立一會,腦中不自覺升起的“趕快回家”的想法卻讓剛剛平複的心房又一陣煩躁動蕩。
我複探頭看看前方的景致,轉念一想,南風路的盡頭是烏叢市圖書館的所在,還是先到那裏去看書吧——大多數的時候,對我而言,書都是無比愜意的好東西,有時候它如潺潺的流水潤露,可以撫慰著人那空無遼漫的精神世界,慢慢地將陰鬱飄散的心情皆數掃除;有時候它如秘密深埋的寶藏珍奇,如果慢慢地去發掘鑽研,可以有意外的收獲也說一定;有時候它又如一盞甘甜醇正的清茶,味道幽濃,過齒餘香,誘人來慢慢地品飲,從而可以將無聊乏味的等待一點一點地消耗掉。想到這裏,我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喂,那個穿白裙子的,你站住!我有話給你說!”伴隨著一陣匆忙雜亂的步履聲,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渾厚震然的男音,咋一聽聞,我煞是一驚,不禁惶然止步呆了呆,並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白色連衣裙,像是為了印證什麼,我狐疑地轉過頭來,霎時,隻覺眼前俱是一片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