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你爸在靈堂守著。”
洪熙一說完話就上了車，健柏則跟在後。
一路上都很安靜，洪熙沒再說什麼刺耳的話，可能也是這段路太短，沒什麼好說的。
路上的景色都和健柏離開前沒什麼不一樣，可能也是因為才一個禮拜，能有多大的變化肉眼才看得出來？
但或許路樹是稍微更枯黃了一點，或許是感覺失去了自己最親的親人，世界的顏色都跟著更黯淡了一點，可是那個少年的笑眼，和加油的話語，卻還是如此鮮明的刻印在健柏當時滅頂的情緒之中。
“我們沒有要辦公祭之類的，下個禮拜開學前你就能回去了。”
洪熙道，眼睛依舊直視著前方。
“我回來了，不帶我走嗎？”
這時洪熙才看了健柏一眼，笑了笑，“你現在想走了？”
健柏垂下眉睫，搖搖頭。
“我不想走，最一開始，隻是這樣想的。”
“現在不是嗎？”
健柏抿了抿嘴：“我現在不想走，是因為我有自己想做的了，但是  我不確定我想做的這個事，會不會又像之前一樣，隻是因為不想由著妳和爸的擺布，如果當初如果照你們的話去做，奶奶也不會一再拖延    直到毫無辦法病倒吧？”
待健柏話說完，車上又恢複一片寂靜，開了大約五分鍾，司機停了車，健柏準備開門下車，洪熙叫住了他。
“你說你想做的事是什麼？”
健柏想了想，然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想好好畫畫，不為誰，就為了我自己。”
家裏還擺放著奶奶的遺體，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
健柏看到奶奶，沒有慟哭流涕，隻是靜靜的流著眼淚，和奶奶說了這一個禮拜都發生了什麼事，說到漆寧搞笑的時候甚至還笑了一下，直到全部說完，健柏最終還是忍不住的和奶奶說了對不起。
“奶奶  我知道妳一定不希望我這個樣子    但我真的很對不起    對不起到現在才能和妳說一聲，我愛妳    來不及給妳看到我穿學士服的樣子  來不及    帶我喜歡的人來給妳看看    奶奶    我    好想妳  ”
健柏奶奶的葬禮真的很簡單，似乎也是照著她老人家的意思盡量從簡而辦。
漆寧和宣美則因要開學了不能待到最後一刻，於是也在離開前一天又過來和健柏打了聲招呼。
漆寧雖然看起來還是帶著一貫的笑臉，但看起來也是有些憔悴。
他道：“小柏，我先回學校，到時有什麼事在跟你說，你可不準休學啊！休學的話    我會很想念你的    ”
漆寧蹙眉，雖然很想說狠話，但看到健柏這模樣也狠不下去，最後也隻能要他多注意身體健康，有事一定得跟自己說，健柏則是點點頭，笑著說知道了，才好不容易把漆寧送走。
而宣美就不一樣了。
她直到離開前一刻都還紅著眼眶，一句話都不說，還是健柏上前抱了抱她，她才終於哭了出來。
宣美哭的梨花帶淚，淚眼汪汪的邊擦拭邊掉：“對  對不起，我  我不知道會這麼快    奶奶就走了    沒跟你說  對  對不起    ”
“別道歉了，我還得謝謝妳  在我不在的那段時間陪著我奶奶，謝謝妳。”
好一陣，宣美才停止不哭，手還拽著健柏的衣服，哽咽著說：“你  你要好好的  你奶奶要我告訴你    你一定要好好的，天天  開心，不要在意別人的批評    因為  一定會有一個人  即使知道你的不好，還是會陪你  包容你。”
健柏點點頭，撐起一張笑臉：“嗯，我知道了。”
宣美點點頭，最終還是鬆開了手。
哭的時候放聲大哭，離開的時候，也不留戀，頭也不回的就坐上車離開了。
離健柏的奶奶下葬的前兩天，之前在笑笑屋打工的同事和老板也來了。
小城鎮就是人情味多些，董嶽誠待著一束鮮花，雖然穿著的不是黑色正裝，但也是很有誠意了，而跟在董嶽誠身後的兩個人自然就是之前同為工讀的同事，鍾嘉宜和林誌祐。
董嶽誠將花束交給健柏，歎道：“沒想到洪奶奶走的這麼突然  她在世前幾天還有來我們笑笑屋和你朋友一起    ”
健柏沒想到自己奶奶居然還有去過自己打工的地方，似乎有些訝異。
鍾嘉宜本來對像健柏這樣長相好看的人一直都不敢正視，但現在看來稍微還是克服了點，微微抬頭對著健柏道：“那天你奶奶來  看起來心情不錯，和你的朋友說了很多話    然後
那個，所以    ”
林誌祐搶著鍾嘉宜的話道，“你奶奶用了我們的衝印機洗了幾張照片，然後你那朋友托我們再帶給你，喏。”
本來就對健柏這種皮囊好的人特別不順眼的林誌祐，或許是體諒健柏目前的情況，態度比起上班時的偶爾刁難好很多，語氣也相較柔和許多。
接過了有些厚度的紙袋，健柏對著林誌祐說了謝謝，林誌祐接了句態度冷冷的節哀順變，馬上就被旁邊的鍾嘉宜狠狠瞪了一眼，立刻噤聲，董嶽誠則又多說了幾句安慰健柏，三人才離開了健柏家。
因忙著一些程序，健柏爸媽都不在家，隻剩健柏一人待在這空無一人的家裏，隻有鍾擺滴滴答答的聲音。
將鮮花先放在一旁的桌上，健柏小心的打開了那個包裹成正方形的小包裹。
直到拆完，健柏的眼眶不住又泛紅。
那小包裹裏，有著一張張宣美幫健柏奶奶拍的照片，每一張，每一張，健柏的奶奶都笑得很開心，健柏一張張一張張仔細的看著，笑著。
直到看到最後一張，健柏卻一愣。
那是一張過曝的什麼也看不清的相片，想到了什麼，健柏立刻起身去找之前被自己收起來，奶奶說不要的那個鐵盒。
從抽屜的深處健柏將鐵盒小心翼翼的拿出，將鐵盒有些鏽掉的蓋子打開。
裏麵有著許多照片，都是奶奶和爺爺一起拍的，也有和健柏媽媽爸爸一起的，還有小時候跟健柏一起的，而在這些照片的最上麵，放的是一封信。
信感覺不像這些照片的年代來的久遠，但感覺應該也寫得有段時間，拆開信封，裏麵有著一張信紙，裏麵的字健柏很熟悉，是奶奶的字。
給奶奶的寶貝孫子白白：
    照片隻是為了懷念故人，而不是讓你佇足的絆腳石，當你覺得這些照片不會對你有影響的時候，這些相片就繼續幫奶奶好好收著吧！
信的內容很短，但卻讓健柏看了很久很久，哭了，又笑了。
到了葬禮那天，健柏沒再哭了，而健柏的父親健瑞霖則在葬禮前向健柏問道。
健瑞霖：“健柏，你們是不是早就開學了？”
健柏點點頭。
健瑞霖從兜裏掏出了張機票，“等等結束直接搭車到機場。”
健柏還是忍不住的輕蹙起了眉頭，還是接過了機票，並且道：“爸，那戶頭我還是會打錢，我也還是會繼續畫畫，即使離開了這，我也確定我不會改變我現在的決定。”
健瑞霖一聽嘴角揚了揚，“那不是很好？”
健柏眨了眨眼，低頭看了一下手中的機票。
健瑞霖道，“到了休息一下就去上學吧，我相信你跟得上的。”
那是一張飛到北區的機票。
天空一道漂亮的飛機雲飛過，劃過了湛藍的天際。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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