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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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房間,周錦泰剛醒來沒多久,向駿從管越那兒拿了支體溫計給周錦泰夾在腋下,燒退了個七七八八。
向駿立在床邊,瞥了他一眼,說:“你還挺能折騰自己的。”
周錦泰坐在床上,伸手一攬直接抱住向駿的腰,向駿腰部線條緊實細膩,一隻胳膊足以鉗住,他頭依賴般靠在向駿的腹部,拚命細嗅著向駿身上淡淡的清香。睡了太久,他的嗓子發啞:“你哪也別去,陪我好嗎。”
向駿掰開他環在自己腰上手指,冷冷道:“我是你哥,你能別老這樣嗎?”
腰上的手一瞬間僵住了,緩緩掉下去,向駿聽見他說,哥,我口渴。
向駿給他兌了杯溫水,周錦泰一口下肚,向駿還聽到被子裏傳來周錦泰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他轉身朝門外走去,“你就在床上待著,我去給你打點粥。”
福利院的晚飯剛出鍋,向駿去盛了兩碗放在餐盤裏就要往回走,管越叫住了他,往他的餐盤裏放了兩碟清淡小菜才放他走。
回到房間,周錦泰已經擺好桌子坐在床邊等他了。向駿埋頭吃飯,兩人相顧無言,氣氛漫長又窒息。向駿停筷,看周錦泰吃得差不多了,開口道:“今早的事我都知道了。”
聞言,周錦泰放下手中的筷子,把臉別向窗外,聲音悶悶的:“反正也不差你多討厭我一點。”
“我麻煩你說話做事前過過腦子。”語氣沒有溫度,空氣降至冰點,向駿細長的眸子釀著慍色,他麵色凜冽地直視著周錦泰,這孩子心智為什麼就不能成熟點,“你覺得最近你的所作所為、一言一行像話嗎?”
“怕是因為發現了我的感情,哥才這樣認為的吧。”
“模糊重點,你總是這樣。”向駿揉了揉眉心,麵容浮現一絲疲態。
“抱歉,讓哥為難了。”周錦泰垂頭絞著手指,他喉嚨還是發澀,聲音嘶啞低沉:“我以後不那樣了,我們還像以前一樣。”
周錦泰突如其來的服軟讓向駿吃了一驚,他臉色緩和了點,皺起的眉頭不露聲色地舒展開,他盯著周錦泰,半晌才說了聲嗯。
周錦泰牽強地扯了扯嘴角,瞳裏是讓人難懂的情緒。
向駿立起身,將碗筷拾好,說:“我剛剛看見院長回來了,你收拾收拾我們過去陪陪他。”
“嗯。”
向駿將疊好的碗重在餐盤上,對周錦泰說:“我先去把碗放好,你待會兒直接去院長辦公處。”
“好。”
路過走廊,別的孩子在玩捉迷藏,唯獨天禎趴在管越膝蓋上興致勃勃地豎著耳朵聽他講著什麼。
向駿走過去打了聲招呼,“漂亮哥哥!”天禎撲騰著他的小肉手,向駿捏住他的手,佯裝正經:“什麼漂不漂亮的,叫哥哥就行了。”
管越挑眉:“你看起來心情不錯。”
向駿騰出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沒發現臉部肌肉有向上走的趨勢:“從哪裏看出來的?”
舒展的眉頭,澄亮的瞳仁,管越說:“從你充滿愛意的頭發絲兒。”
方才額上冒了汗,向駿垂在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住,不偏不倚拚湊出一個心形,向駿囫圇一把將之攪亂,說:“我去院長那兒,你們繼續。”
放好碗筷去到院長辦公處時周錦泰已經先他一步到了,屋子裏很安靜,周錦泰坐在案前,手握毛筆一筆一劃勾在專用的宣紙上,向駿在他眼裏看見了罕有的專注認真,骨子裏那倔勁卻是未曾殆盡的。
院長靜悄悄站在案旁,眼尾不時上揚。
向駿就滯在門口,不忍破壞此時的靜謐祥和。提腕勾上最後一筆,周錦泰將手裏看起來頗有些年頭的毛筆掛好,一抬眼就看到了門口的向駿。
向駿走進屋,禮貌地朝院長問了聲好然後把視線投在書桌上的宣紙上——我本楚狂人,雖隻有寥寥幾個字,但周錦泰的書法竟意外的好,行草體很考驗執筆者的功力,需是輕重得當,行雲流水。周錦泰這五個字寫的大小相兼顧,濃淡相融,行草講究字與字之間的連帶,既有實連,也有意連,有斷有連,顧盼呼應。著實應了詩裏那個”狂”字。
這麼多年他竟不曾知道小孩的毛筆書法如此有風範,與之相較周錦泰習題上的破字他卻是有印象的。
“不錯,有長進。”院長毫不吝嗇稱讚之意,欣慰地拍著周錦泰的肩膀。
得了誇獎,周錦泰臉上密密爬滿了笑意,他轉頭把期冀的目光掃向向駿,躲不過冒著星星的眼睛,向駿一本正經的誇了句寫的很好。
得了誇獎,周錦泰開心的像得了甜棗的孩子,起身抱了抱一臉和藹的院長,院長由著他開心,隨著年齡增長,有些渾濁的瞳在此刻澄澈不已,是難掩的笑意。
筆墨宣紙齊具,向駿有些手癢,他好些年沒動過筆墨了,自向昭和顧榮分開後,他就沒寫過毛筆書法了。
他坐於案前,取下架上的毛筆,蘸了幾滴墨,姿勢標準地持著毫筆,握著筆的手在離紙兩厘米左右停住了。十年沒再練過毛筆字了,即將落筆的陌生感讓他恍惚中有點茫然,周錦泰在他身側直愣愣看著,“寫呀,哥。”期待,開心,這是向駿所能讀到的情緒。
“頭正、肩平、身直、足安……”他好像聽到了顧榮的聲音,向駿甩了甩頭,筆尖觸紙,“舉止匆遽,易傷淺薄。”記憶中的男聲引著他點下橫撇豎捺,“過貴乎疾。”““峻快以如錐。”向駿迅速出下句——“鳳歌笑孔丘”
是與周錦泰不同的楷體,提上末尾一筆,向駿粗略瞧了眼自己的字——工整有餘,力道不足。他搖了搖頭,皆是不滿。水平到底還是停留在十年前,他往架上掛好筆,歎了口氣:“寫的不好。”
“誰說的!我看就很好。”周錦泰小心翼翼拿起宣紙,仔細端詳,向駿豎著的那一列跟在周錦泰的旁邊,一草一楷,看似不同,他卻覺得相得益彰,很是般配。
待墨風幹,他喜滋滋地卷起宣紙收入囊中。
黃昏的餘暈慢慢褪去,月牙悄摸摸冒出了頭,周錦泰手中捏著一枚象棋躊躇不決,院長坐在對麵等著他落棋,想是時間充裕,他抬起那並不光滑、滿是皺褶的手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鏡,他往上輕輕哈了口氣,用紙巾緩緩擦拭著,並不著急道:“慢慢想。”
向駿坐在周錦泰旁邊,棋盤上周錦泰處於劣勢,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怎麼走……?”周錦泰歪著腦袋向他投來求助的目光。
向駿凝思了兩秒,“車到山前必有路。”他提著周錦泰握著棋子的手目標明確地落在了棋盤的某一處。周錦泰看著向駿這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走棋,滿是不解。
院長卻笑了,對周錦泰說:“你還得向你哥多學學。”
再往後棋局漸漸明朗,向駿那一子兒可以說為周錦泰的走勢開了道,但他與院長的硬實力差距擺在那兒,終是不敵深諳棋道的老院長,敗下陣來,連著輸了好幾局,索性丟下棋子,拉著院長嘮起了嗑,雖是些瑣碎雜事,院長卻也聽得認真,不時露出慈愛的笑容回應他。
夜深了,顧慮到院長老人家得早些休息,向駿拖著正說的興致昂揚的周錦泰回了臥室。
周錦泰餘興未了,回到屋裏依舊雀躍,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向駿有些乏,直接熄了屋子裏的燈,“睡覺。”
周錦泰沒了聲兒,立在原地沒動,像是思索什麼。
“杵那幹嘛,過來睡覺。”向駿半天不見周錦泰有動作,他摸著黑雙手搭在周錦泰肩上,把立在床邊的人摁坐在床上。
周錦泰猶豫著吞吞吐吐,“我……睡地鋪。”
向駿想起周錦泰睡覺的陋習想也不想地把人塞進被窩裏,“就睡這。”向駿蹬了腳上的鞋,也鑽進被窩,他又測了測周錦泰額頭的溫度,“好好睡一覺,別瞎折騰了。”
這晚向駿睡得不錯,旁邊的小祖宗也睡得安穩,基本上整晚都沒什麼動作。
隻是他好像做了個夢,夢到了他十二歲之前的溫馨家庭。顧榮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一字一頓地練著書法,這時向昭大多會端來一份水果拚盤,時間久了,她會勸他們歇歇。他們一家會在晚飯後伴著悠揚的音樂在公園散步,時常會碰到熟人,向駿從小就生得好看,惹得街坊鄰居每逢遇著他就會抱抱他,捏捏他的臉。
再往後他大了點,顧榮呆在家的時間就愈來愈少,他們很少晚飯後出門了,街坊鄰居也不常看見向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