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輕描淡寫：“也不對，若是方仲秋失了手，殷家軍主帥的位置肯定就讓出來了，以殷家多年在朝中的影響，拉下方仲秋，殷家軍自然還姓殷。”
    殷月鳴看向他：“蘇木，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最討厭的地方在哪裏？”
    “請說。”
    “讓你說話的時候，你像個木頭一樣一言不發，不讓你說話的時候吧，偏偏止也止不住。”
    “我不過是陳述事實，四公子不愛聽我不說便是了。”
    殷月鳴冷笑一聲：“我家的事，你恐怕早就已經摸得門清了吧，以為做了上門女婿便會一路高升，怎麼著，現下真刀實槍的，是不是有點後悔了？”
    “方才險些丟了性命，到現在的確還有些怕，不過後悔嘛，至今為止還沒有。”
    “哦？”
    “人都說富貴險中求，這世上之事，大多不身體力行地付出一些，又怎會有回報呢？”
    “你倒是明白。”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皆不再言語，蘇木試著動了動肩膀，還是一陣生疼，傷口處已有血液滲出來，將他身上原本的深色衣衫染得盡是髒汙，剛剛又趁亂狂奔過來，汗水夾雜著血水，洞口內不通風，唯一的出口又被殷月鳴牢牢占據，呼吸吐納之間，味道可想而知。
    殷月鳴素來愛幹淨，瞟了蘇木兩眼，神情頗有些嫌棄，但好在沒有出聲諷刺。
    不過他即便開口，蘇木也一概懶得理會，兀自撕了一角衣衫，當著對麵貴公子的眼，塞進嘴裏，然後咬著牙，一手握緊成拳，一手拔箭，第一次沒成功，反倒痛得一身冷汗，第二次力氣大了些，卻仍隻拔出少許，第三次還想再試，對麵突然伸過來一隻手，蘇木疑惑抬頭：“四公子……”
    殷月鳴皺緊眉頭：“閉嘴，拿布捂著傷口！”
    蘇木不再開口，咬緊牙關竭力忍耐，箭已入血肉，再偏一點點，便直取要害位置。
    那個男人，叫寒潭是嗎？
    殷月鳴雙手握住箭頭，全力一拔，耳邊聽到一聲重重的悶哼，眼前鮮血直冒，男人痛得一張臉慘白，鬢邊盡是汗珠，順著臉頰一路落到衣衫裏，襯得那兩瓣唇越發的嫣紅。
    明明不合適宜，殷月鳴卻不知怎的，心髒處狠狠地跳動了一下。
    “呼……”蘇木整個脊背向後倒去，靠著牆壁仰起脖子，眼睛微閉，用力喘息。
    殷月鳴下意識地側開了頭。
    蘇木胸口上下起伏得厲害，說來他還是對自己下不了狠手，今日若非殷月鳴在這，恐怕他不知還要頂著這支箭等到何時，即便殷家軍騰出手來搭理他，估計半條命也快沒了。
    “多謝四公子。”
    殷月鳴扔掉箭頭，看了看自己滿手的血，下意識地想喚人端盆水來，然而剛要開口，又倏地止住，隨手撿起一塊布擦了擦。
    “不用謝，你要是死了，我姐可不會守活寡，我們殷家有得是人願意做上門女婿。”
    他這般毒舌，倒叫別人僅存的一點好感瞬間消失，蘇木苦笑：“嗯，四公子不過舉手之勞，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殷月鳴掃過他肩頭流血的部位，表情略有不耐：“喂，怎麼樣，能走嗎？”
    “去哪？”
    “自然是找個安全的地方，你真以為他們永遠都發現不了這個狗洞嗎，做夢！”
    蘇木試著動了動，疼，仍然很疼，他歎了口氣：“再等等吧，我現在體力還沒恢複。”
    殷月鳴追問道：“要等多久？”
    蘇木沒有接話，用一隻手在懷裏掏了掏，半響才摸出一個藥瓶子來，打開，倒了些許藥粉在傷口處，然後又把瓶子遞給殷月鳴：“四公子，這是上好的金創藥，你身上若有傷，便拿去用吧。”
    殷月鳴見那瓶身乃是少見的天青釉，微微皺了皺眉：“這東西你怎麼會有？”
    “這個，是和糧草一起運過來的，我見分量比較多，便隨手拿了一瓶。”
    “分量比較多，有多少？”
    “足足小半箱，侯爺說，是以備不時之需。”
    殷月鳴眼神晦暗不明，似乎想到了什麼關鍵，又覺得不可能，思來想去，怎麼也摸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強壓下心頭不安，接過那藥瓶道：“你見過我爹，什麼地方，何時，說了什麼話，一字一句全部交待出來！”
    蘇木抬頭看他：“四公子這是命令？”
    “是又如何，你敢不從？”
    蘇木扯了扯嘴皮：“當然不是，隻是侯爺若問起……”
    “我爹那邊我自會去說！”殷月鳴頗為不耐地打斷他道，“你隻需要把你知道的通通告訴我就行！”
    蘇木低垂眼睛：“是，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