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那雙眼睛似乎有些驚訝，隨即在蘇木臉上來回掃視了三遍，確認他是認真的以後，這才收回目光，嘴唇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那女子以為自己聽錯了，顫抖著身體再問道：“公子？”
    蘇木看著她，滿是歉意：“姑娘，我實在無能為力。”
    怎會，明明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她想要的也不多，僅僅是離開這裏而已啊。
    那女子臉色發白，還想再爭取一下時，郭浩向底下人使了個眼色，隨即有個士兵上前，大掌倏地捂住她的口鼻，一個手刀砍下，那女子身體發軟，還未倒下，便被士兵扛在肩上，悄無聲息地帶到了黑暗處。
    蘇木看得分明，有隻大掌已然撫上了那女子的衣襟處，正在那裏留連忘返，他低下頭，強迫自己不去看，心內天人交戰。
    一個聲音跟他說，不過舉手之勞的事，就可以救一個人，有什麼好猶豫的？
    另一個聲音當場嗤笑，救人，他救了她，那女子是逃離苦海，自由自在了，那他以後怎麼辦，郭浩都說了，軍營不能沒有營妓，這是兄弟們唯一的甜頭，他若這麼做了，往後有的人是效仿，以此離開的女子會越來越多，恐怕對他不滿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又談何在殷家軍立足？
    周遭又恢複一片嘻笑，剛剛的事，眾人仿佛不過是看了場笑話，轉眼就拋諸腦後，沒人會去管那女子的下場，蘇木麵上一派平靜，心裏卻始終有點難安，被郭浩拍了一掌，這才想起自己剛剛是要去小解的。
    他轉身就走，沒給自己一丁點猶豫的時間，他怕再耽誤下去，後悔的人就是他了。
    可笑那女子居然把命運押在他身上，他又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可以救人於危難之中，他不過，是個敢想不敢做的懦夫而已。
    夜漸漸深了，那邊的拚酒劃拳聲還在繼續，蘇木站在邊上觀望了一會，有士兵注意到他，立即招手喚他過去，蘇木笑笑，正要舉步時，耳邊忽然有個聲音道：“你還真是，什麼環境都能適應。”
    蘇木回頭，就見白日裏那個口若懸河的士兵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身後，軍營篝火被風吹得搖搖晃晃，映得那張臉一點表情也無。
    蘇木皺眉：“這位兄弟……”
    “誰跟你是兄弟，”那人驟然打斷他，態度毫不客氣，“別在這亂認親戚，我可高攀不上。”
    “抱歉，是蘇某言語不當，請問你剛剛是在跟我說話嗎？”
    那人雙手環胸：“廢話，這裏還有第三個人嗎？”
    蘇木望了他一眼，雖有些莫名，還是答道：“有道是物竟天擇，適者生存，蘇某不過是入鄉隨俗罷了。”
    那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表情略有不屑：“好一個入鄉隨俗，那你怎麼不走完全部流程？”
    蘇木沒聽懂他的意思，待要再問，那人下巴略抬了抬，指向某處，蘇木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營地的最南邊，支起了一個個小帳篷，大約兩人寬，就著月色，還能看出交疊的人影姿勢曖昧，即便有不情願的，也很快就被鎮壓了下去，空氣中有模糊的呻吟傳來。
    蘇木的臉瞬間紅了，他此時才注意到，除了郭浩那邊還在繼續拚酒，其他的士兵早已散了，且大都去尋歡作樂了。
    那人斜著眼看他：“走啊，一起去瞧瞧。”
    蘇木皮笑肉不笑：“不了，我喝得有點多，想回去歇著。”
    “別介呀，看看又不會少塊肉，說不定你見到剛剛那姑娘的別樣風情以後，又後悔了呢。”
    “不不不，”蘇木越發覺得這人古怪，人前人後兩種麵孔，還是遠離得好，“我真不行了，你自便。”
    語畢，也不管他作何感想，匆匆行了個禮便走了。
    士兵盯著蘇木越來越遠的背影，抬手緩緩撕下臉上的人皮麵具，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嘴唇嫣紅，眸中星辰如大海，赫然便是失了蹤跡的殷月鳴。
    他立在那裏，月光將少年的影子拉得修長，單薄且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