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顧伸手握住他的手，“當初為何不告而別，為他連命都可舍，我憑何如此將你放在心上？”
    張玘有些不習慣地掙開他的手，拂手時一陣玉蘭清香撲鼻而來，阿顧並未動他。畢竟若非如此，便不是他了，“當初荇澤之約，朱砂為證，你如約而行，便是將此約放在心上，自有需我助你之處。”
    “不囚不迫，待到自由身。不奪不爭，本歸吾所有。”阿顧看著他，“既如此，當初你在荏城同他斷謀，後設計滅天狼，助顧家除內患，可是已與我結謀之意？”
    張玘搖頭，“無非各取所需罷了。你娶我，便是如從前那般，想讓我助你興盛顧家。你若助未來君王登帝位，往後拜將封侯，福澤顧家後世，總比區區商賈強。”
    “我因權位助他，那你如今助他，為了什麼？”
    張玘笑著說道：“與你無關。”
    “我是你夫君，怎就與我無關？”阿顧眼神變得淩厲，“夫人莫忘，從前為夫囚夫人五年，若非因顧九卿從中作梗弄丟夫人，本可囚夫人一生。如今既然夫人已重歸顧府，便囚至夫人離世之日。興許，不止五年。”
    “你當真對我這老頭動情？”
    阿顧突然笑了，“年輕貌美，或是白發蒼蒼，皆為我夫人。既是我夫人，為夫便喜歡。白頭之約，向來非是輕言。看來我未曾猜錯，夫人以白須華發作掩藏，以為毫無破綻，便如此肆無忌憚。無論待他，還是待我。”
    “果然是真夫妻，這才相互算計！”
    “夫人過獎！”
    張玘心中有火，卻不得不忍。如今惹惱他，興許會被囚至老死，如此非但幫不到齊歡，反會連累齊歡。阿顧本性，向來陰晴無定，從前待梁玉，倒是有幾分真心。
    若非自己借夢中所見之記憶騙得他信任，又將計就計嫁給了他，如今恐怕連顧府之門都難以踏入。此人頗為精明，往後行事自需謹慎。
    “父親，小玘為何要走？”
    齊青得知張玘不在身旁，加之染疾難受，此刻眼淚汪汪地看著齊歡。齊歡撫著他的額頭，“他已尋到親人，如今回去，乃是尋常。”
    “親人？小玘帶我去尋父親時曾說過，這世上父親和我便是他最親之人。”
    恍惚間又似他曾對梁玉說話之言，這世上最親近之人。他雖有至親，卻向來不可近。高高在上的父皇，後宮之中的母後，還有哥哥們。唯有這樣一人，曾得過，曾失而複得，如今卻再也無法親近。
    “他著實待你如親人一般，若是想他，先好生服藥，待痊愈後，我帶你去尋他。”
    “嗯！”齊青一向乖巧喝下那苦澀的湯藥，連眉都未皺一下。
    誰知翌日張玘便趕了回來，稱其為歸寧。總之這禮俗便亂了套，阿顧跟在他身後，麵無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
    “令北，牽著我。”
    阿顧朝他看了一眼，倒是並未說什麼，上前牽著他的手。李晗正在品茶，瞧見後杯子都扔了。
    “九爺……”他看向張玘後頓了一會，又別扭地叫了聲，“九夫人。”
    這黑白相間的長須，略帶霜白的鬢發，化上紅妝，戴上耳環，穿著女子衣物，梳著女子發髻，著實……有些怪異。
    張玘瞧見他的反應和神情，頗為滿意地去看望齊青，全然忘了自己此時模樣。
    齊歡拿著米糕，剛摘下鬥笠，便聽見屋內齊青大喊，“妖怪！”
    別說齊青，他剛進屋內亦被嚇了一跳，看清是張玘後，歎了口氣，“你嚇他做甚？”
    “並非有意。”張玘這才反應過來，溫柔地對齊青說道：“別怕，是我。”
    “小玘？”齊青咳嗽了兩聲，未曾穿鞋便赤足跑了過來，帶著哭腔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齊歡將他拎到床上坐下，用帕子擦幹淨他腳心，而後將米糕遞給他，“知足些，父親疼你！”
    “你怎下山去了？”張玘問。
    齊歡說道：”不可嗎？”
    “怎還受了傷？”
    因他蹲下，張玘才瞧見他裳上血跡。齊青擔心地看著他，小小年紀，便已嚐盡相依為命之苦。齊歡撫笑著說道：“上山時不慎摔了一跤，被尖石子劃破了，並無大礙。”而後起身看向張玘，“你也莫要大驚小怪！
    “你心疼青兒，我亦心疼你。”
    “父子？”
    “自然。”
    “可你這模樣，如生著胡子的老嫗，我可難以以爹相稱。”
    張玘說道：“叫娘亦可。”
    “淨想著占便宜！”齊歡白了他一眼。
    齊青咯咯大笑，而後輕快地喚了聲“祖母”。
    齊歡和張玘麵麵相覷，阿顧剛進門，便覺自己此時已是白發蒼蒼了。
    “你私自下山，並非為米糕，而是前去打抱不平？”
    “你怎知？”
    “官兵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