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被推向權謀之爭，涅槃的代價太大了，齊歡喘不過氣，已是遍體鱗傷。
    若生悔，定悔帝台獵虎拔頭籌，悔還恩傷無辜，悔不知知己心。若論過，當從何處說起呢？
    “對不起，未已。”
    齊歡的淚從眼中滑落，嘴角強扯出一絲笑，“如今，無需爭權，也無需你費心輔佐。”手被鬆開了，齊歡向後退了一步，差點沒站穩，梁玉去扶他，剛碰到就被以極大的力氣推開。齊歡發出一聲低吼，他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你走。”
    既已生謀約，便萬死不辭。
    “這王府，便是我的身葬魂歸處，是未已你說的。”
    “我放你去尋齊言，我準你與郭平私奔，這王府容不下你了，我也……厭惡你，不信你了，不留你了。”
    梁玉上前，用手將他臉頰的淚痕擦開，“未已，讓我離開，除非我死。”
    “你別以為我不敢。”
    齊歡拿出匕首抵在梁玉脖間，他握刀的那隻手抖得連自己都不耐煩了，索性將那匕首擲在地上，“不走，便別後悔。”他轉身對門外的護衛說道，“進來扶本王。”
    梁玉想到在帝台秋獵時，他英姿颯爽的模樣，而眼前卻是如此光景。錯了，一切皆錯了。梁玉並非可憐，他是因愧疚，因心疼，無論什麼都好，他都不會離開。
    “你想讓本王賜你什麼身份，成為這王府中的一員。不做門客，做外寵便好，無名無份的龍陽。”齊歡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
    “好。”
    齊歡在門前發出一聲嗤笑，“過來做外寵該做的事。”
    任他笑聲多輕蔑，這聲號令多輕賤，梁玉仍未放在心上。他心中不甘，那便發泄出來便好。梁玉走過去扶住他，齊歡厭惡地看了他一眼，“笑，我不讓你收，便不許收。”
    梁玉強扯一絲微笑，“王爺可滿意？”
    “你叫本王什麼？”
    “未已。”
    “你甘願服侍本王，至死未已。”
    “至死，未已。”
    縱使是假的，縱使是可憐，那又如何呢？齊歡覺得可笑，跛足後才得聞這一聲滿含可憐的“至死未已”。
    翌日梁玉從榻上下來便跌倒在地，仆人忙將他扶了起來，“玉公子。”
    “王爺呢？”
    “您也不必與王爺如此難舍難分，王爺在亭中。”
    梁玉拿著披風，有些艱難地摸索著廊間木欄，好不容易走到木廊盡頭，仆人將他扶到齊歡身旁。
    “你來做甚？”齊歡別過臉去。
    梁玉眼神不自覺地朝他腿上看去，“天寒，加衣。”
    齊歡皺了下眉頭，“本王還未及冠，未老，無需如此。”
    梁玉走過去將那披風蓋在他腿上，齊歡掀開後扔了出去，“天寒地凍，無蓮無花，你脫了衣物站到池中，本王就穿。”
    這池水冰涼，梁玉別說脫了衣物站入，便是走過去都有些難，他走到齊歡身邊有些艱難地坐下，“未已，我疼。”
    這眉眼如珠，語氣輕柔，對齊歡豈會不管用，“怎會如此不知羞？低賤！”
    他將披風重新放在齊歡腿上，“低賤之輩，服侍王爺。”
    “你……”齊歡第一次被人的話噎得語塞。
    “反正我已是未已的人了，從今往後，再無何由讓你趕走了。”
    “你無需可憐我這個廢人。”
    梁玉說道：“未已昨夜生龍活虎，我……”
    還未說完，齊歡捂住了他的嘴，“不害臊。”齊歡白了他一眼，“我還要去兵部，你別跟著去了，丟臉。”
    “我等未已回來。”
    齊歡離去後，梁玉在亭中坐了許久，隻求這冬風能讓自己冷靜清醒些，能參透些。
    如今如此不擇手段地留在謀主身邊，又是對是錯呢？而留在齊歡身邊，又因幾分虧欠，幾分依賴，幾分約束，幾分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