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子夜，秋風蕭瑟。
    三頭虎被帶了回來，燈火闌珊的行宮，寂靜無聲的林間，偶有蝙蝠飛過。火把的光閃爍著，此時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齊歡被人背著，身旁跟著的人或跛或傷，雖一言不發，卻疾步跟著。
    梁玉渾身是血，他的眼神一刻也未離開過齊歡。走到看台，那支燈籠上的箭還在，仿佛箭喚魂歸，護衛背上的齊歡醒了，“放我……下來。”
    宮人忙去通稟，“五皇子，是五皇子回來了。”
    眾人才歇下，皆披衣而起，此時突然燈火通明，撕開夜幕。
    齊歡發絲淩亂，渾身是土，狼狽不堪。護衛將他放下，他不讓任何人扶著。小腿已露出血肉，半張臉被血染紅，他眼神淩厲，慢步走上前。梁玉跟在他身後，眾人聚了過來，齊朔也來了。
    他另一條腿未受傷，卻已虛弱得無法支撐，他奮力一躍，並未如所想一般一躍而起，而是失了重心，向前跌倒了，摔得他發出一聲悶哼，他已忘了疼，抬頭看著那支箭。
    “五皇子。”宮人要去扶他。
    “滾！”齊歡低吼了一聲，他急促喘息著，另一隻腳用力蹬著，雙手硬撐著好不容易憑借著膝蓋和手躬起身子。
    梁玉欲去扶他。
    “退下！”齊朔說道。
    眾人隻能看著他艱難地轉身，沉重的身軀搖晃了幾下，好不容易穩住了。
    “都散了吧！”齊歡說道，“有何好看的？”
    “天色已晚，諸位早些回去歇著吧！”齊睿說道。
    使臣們有的離開了，有的還留在那兒。果真，人人皆有好奇心。
    一把飛刀被擲了出去，眾人看著刀身的寒光時隱時現，屏息以待，隻聽一聲清脆的聲響，箭身被切斷了，斷裂的那段落了下來。
    “好。”河陽國主拍手叫好。
    齊歡站不起來了，他索性艱難地將自己放倒，他幾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氣，但還是一點一點地向那殘箭爬了過去，身後的血痕仿佛幫他記錄著什麼，直到他最後用被血和灰塵粘住的有些僵硬的手緊緊握住那殘箭，他突然笑了，用沙啞的嗓子喊出了一個“生”字，而後徹底不省人事。
    “將歡兒帶回去，治好他。”
    齊朔臨走前，隻說了這一句話。
    齊歡治傷期間，情緒頗為不穩，高燒不退，又哭又笑，禦醫開了多少安神的方子都無用。使臣已離去，齊朔和其他人都回錦天城了，隻有梁玉留下照顧他。
    足足七日，他才蘇醒，梁玉見他的第一句話，卻是，“王爺，皇上下旨，調您去兵部，接替大皇子之職。”
    無人知道他那日為何無故執著，無人理解他到底是如何想的。但那日，齊歡帝台獵虎歸來折箭的事，被傳為佳話。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廢物了，或許從他決定射虎開始，或許從他帶梁玉去崖邊亭開始，或許選擇謀權開始，他就決定好了。
    “是嗎？”他此時才覺傷口疼，皺了皺眉頭，“我若不去呢？”
    “你醒了。”梁玉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他，而後憔悴地笑了。
    齊歡又問他，“我若不去呢？”
    “若是不想，便好好養傷。”
    “好。”
    梁玉的心空了一下，往日此時，他當笑的。
    

    作者閑話：

    少年獵虎，歸來折箭，不恨生，不懼死，這才是齊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