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聽到那句話，我才確定是你。”
    梁玉轉過身去，“沒想到你行事，還是如此小心謹慎。”
    “方才那句河陽語，是同舟教你的？”
    “他說了許多遍，我聽厭了，聽膩了，便記下了。”
    席紀問他，“我以為你死了，你怎會……”
    “在此時談論這些，好像有些不太恰當。”
    梁玉說完要走，被席紀攔住了，“玉姑娘，同舟，同舟他……”
    手被人撥開了，“別提他。”
    “他可安好？”
    梁玉冷笑了一聲，“你別忘了，當初離去時，你自認無愧。他安好與否，你亦當自認與你無關。況且，你不正盼著他死嗎？”
    “你若不說，我便將你的身份告知眾人。”
    梁玉根本不受他的威脅，“去說便是，你以為，又有何人會信！”
    玉明城內煙雨時節，細雨如幕，讓玉明城顯得朦朧清雅。同舟常打著傘，拿著一本古籍在青石板路上邊看邊行。若與何人撞上了，他便笑著道謝，對方看著他的笑顏，都默默低下頭，不再追究。
    “同舟，縱身處苦海，亦能笑對今朝。”
    師父如是說，同舟什麼都會聽他的。
    梁玉五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師父和師兄，在自家府上。
    “此子容顏為禍，不避，終將大難臨頭。”
    師父一眼便看出他是男孩，且與梁遠說了這句話。
    師兄總是如此溫順，小梁玉總與師父爭論，在梁玉心中，師兄善良溫柔，還容易上當受騙，可是師父總搖頭說不是。
    “吾教爾等法，豈是為了讓你們做好人白白糟踐的？”
    梁玉那時根本不懂，而梁玉此時也未曾明白。
    他心煩意亂地走回殿內。
    若一句“安好”，就能讓席紀心安，就算今日被戳穿身份，梁玉也絕不會說。
    齊歡見梁玉走了進來，臉上的笑又因緊隨其後走進來的席紀而消失了。
    “小玉，杯中尚餘些酒，替我喝了。”
    此舉不過因心煩，齊歡舉著酒杯，未曾想梁玉接了過來，一飲而盡。
    齊歡看了一眼席紀，他還在看，那眼神甚至帶著些許熾熱，映入他眼中，灼得他心聲厭惡。
    “再飲。”
    齊歡又倒了一杯遞給他，而後用袖子將梁玉擋住，直到梁玉很快便將空杯遞給了他。
    席紀端著酒杯走了過來，齊歡將梁玉擋在身後，笑著說道：“使臣遠道而來，著實辛苦。”
    “今日得見故人，想來敘舊。“
    “故人？”齊歡的笑消失了，“本王與使臣之前素不相識，莫非使臣對本王一見如故？”
    “自然不是。”
    席紀見此人相貌非凡，舉止不拘禮數，性格過於直爽，看起來也不那麼受人待見。但出於禮貌，還是敬酒，“但今日有幸得見。”
    齊歡端起桌上另一隻酒杯，還未入口，手中的酒杯就被梁玉奪過，
    “敬故人，亦敬已故之人。”
    梁玉一絲淺笑，如刀刃一般，這疼是滲透式的，這句話在心口割開了一道淺淺的口子，往事浮現，一刀一刀地在心尖反複刺傷，他疼得手抖。
    酒濕席布，淚染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