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楚煊赫去治安隊報道。九點上班，他六點剛過就到了，把整個治安隊一層樓打掃了一遍，每張桌子挨個兒的擦，每間辦公室仔仔細細的拖地，連走廊的整裝鏡都抹得倍兒亮，比打掃自個兒的窩可盡心盡力多了。
    打小跟公安接觸，看了二十六年，係統裏有些特殊的人情世故他比一些老警察還柃得清。
    他是治安的新人，刑偵的老人，還是帶著一身“汙點”被放逐來的，這讓治安的臉往哪兒放，刑偵不要的人塞給治安？！
    所以他注定尷尬。
    而且他一來，把刑偵的燙手小爺賀俊宇也給帶來了，這就更尷尬了。
    他得消停點，得安分點，得做小！不然沒得混了！
    快八點，清潔衛生做完了，樓下也有了零碎的腳步聲。他把前一天買的幾條軟中華挨桌分了，分發到最後靠廁所邊兒的辦公室，手裏的煙就沒了，少了幾盒。
    總不能拿幾個人不給吧，他扭頭，把空煙盒往垃圾桶裏一塞，下樓出單位去買煙。
    最近的煙酒店離公安局不遠，走過去也就十分鍾不到，這又是周一，全城是條路都在堵車，索性他就選擇了步行。
    這一來一回加上買煙，楚煊赫就隻花了一刻鍾，他想動作快點，趕在人沒來之前先把東西發到人家桌上，省得一個個大老爺們兒當麵收著尷尬。
    進了單位，他特意擦了擦臉上、脖子上的汗水，不想給人留下衣冠不整的第一印象。可當他一腳踏進樓棟裏，便聽到了來自三樓的談笑聲，中間還夾雜著一道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哎呀，這都是小事兒，我什麼能力我清楚，也就能幫大家打打雜什麼的。”
    “小賀你也太客氣了，以後這衛生你可別做了，搞得我們怪不好意思的，太見外了。那事兒吧，其實咱們大家都明白，跟你沒關係，你就是受累了……哎，行了不說了，你早飯還沒吃呢吧，還不趕緊去食堂？”
    另外幾個聲音附和道，“是啊，是啊”。
    “你們說什麼呢，我是自己要求調過來的，走，抽根煙去？”
    “不吃早飯啊？這不行，你這習慣得改，咱這工作就早上這頓能準一點，你別扛著年輕不把這當回事兒，再過兩年，腸胃病可有你受的。”
    “行行行，我聽老同誌的話行吧，抽一根就去，走走走，咱上外頭抽。”
    “咱們這兒可沒什麼無煙辦公室，就在屋裏抽吧，又沒外人。”
    “不行不行，誰樂意清早一來烏煙瘴氣的，出去抽，出去抽。”
    “你這人……對了，不準再發煙了，我們正打算戒煙呢，你可別再荼毒我們了。”
    “得了吧，就咱們還戒煙呐……”
    楚煊赫站在二樓到三樓的台階上，正好撞見賀俊宇在五個人的包圍下走到樓梯口。
    腳有點提不動了，手裏的煙也在掌心裏發沉。
    “老赫，你來了呀！”賀俊宇從包圍圈裏走出來，下了兩步台階，背對著身後的五人，眼睛一個勁兒衝他眨。
    楚煊赫沒看賀俊宇，隻是朝那五個人點了點頭，便繞過人堆，顧自朝三樓的平台走去。
    冷漠、鄙夷、厭惡的目光一道道打在他後背上，他挺直了脊梁，別人可以看不起他，但他容不得自己瞧不起自己。
    “他一直就這樣兒，這麼叼？”說這話的人語氣裏帶著冷嘲。
    賀俊宇回了兩聲幹笑，說：“他肯定是心情不好，我去看看他。”
    楚煊赫站在平台的一角，手枕在水泥台上，眺望著遠處紅豔豔的朝陽。嘴裏的煙因用力的抽吸而迅速燃燒著，頻繁升起的煙霧來不及散去，扭動著將他的大半張臉層層覆蓋住，隻露出那雙陰沉的眼睛。
    賀俊宇慢慢地站到楚煊赫身邊，先試探的衝人樂了一個，見人沒有動手，膽子大了點，湊上前用手肘勾住楚煊赫的脖子。
    “老赫，你就當幫我了。你知道的，我跟你不一樣，這些人說到底還是看硬實力，我那兩把水兒本來就虛，要是一來就跟他們打不好關係，那他們得從頭嫌我到底。你不一樣，你實力雄厚呀，他們也就這兩天跟你過不去，等你把硬貨一亮出來，這些人還不一樣的心服口服。”
    楚煊赫沒跟他有任何交流，隻是抽著自己的煙，抽完了，接著又點上一根，一根接著一根，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