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蛇丟進網子，安太煥問：“這是哪家的車？”
    別的車蔡小米或許還記不太清，可這車就是他眼瞎了，光聽發動機的音兒也能認出來。
    “這車不是我們小區的，但我跟你打包票，這車肯定不會下鄉。”
    “不是你們小區的。”安太煥有點失望，原來那個人不住這兒。
    蔡小米瞧安太煥那表情，誤會了，“哥，蛇在這車上，說不定就是從旁邊幾輛車給遊過來的，反正蛇抓到了就成。”
    安太煥什麼都沒說，挨著又開始查車，不管怎麼樣，戲還得做完。
    ……
    楚煊赫扒拉著快餐盒裏芹菜炒肉，著實提不起胃口。顏色發白的肉，燜得發黑的芹菜條，上麵還浮著一顆顆褐色的油水，就跟剛從潲水裏剛舀出來似的。撩起眼皮，看向對麵吃相凶狠的那位，真心羨慕。就這樣的菜色也能吃這麼香，到底是誰說賀小少爺不好養活的？！
    放下筷子，他目光掃到茶幾上的塑料袋。
    “你今兒來找我，就為跟我一塊兒吃個外賣呀？”楚煊赫晃到沙發跟前，在塑料袋裏隨手一抓，也沒看是什麼就撕了包裝。
    賀俊宇正在哢哢嚼肉。餐盒裏一根根芹菜杆子，怎麼看怎麼像盧偉那兩條被拔苗助長過的鴕鳥腿，一塊塊肉片，怎麼看怎麼像盧偉那張犯賤的油膩臉。看得他恨不能一嘴就把這一盒全嚼碎了。
    見賀俊宇還是不開口，楚煊赫顧自抓了一把“小零食”放嘴裏，咂摸著味兒，還挺好吃的。
    賀俊宇內心憤怒而糾結。剛來的時候腦子發熱，可楚煊赫那精光外溢的眼衝他一掃，熱頭勁兒就涼了半截，腦子反倒是清醒了。
    這事兒怎麼開口呢？楚煊赫明令禁止他去查那寵物店，現在他要說盧偉的事兒，就是自個兒往刀口上撞。可要不說，怎麼能加入為民除害的隊伍呢？
    “老赫啊……”賀俊宇艱難啟口。
    “嗯？”楚煊赫彈了一個“小零食”到空中，用嘴接住。
    這點動靜兒之後，又是一陣漫長的無聲。
    “老赫啊……”
    “嗯？”身為優秀的刑警，楚煊赫耐心十足，盡管這樣的一喚一應已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了，他也不見一絲急躁不耐。
    賀俊宇考慮再三，終於想到了一個絕妙的理由。
    “老赫啊，我的新搭檔安排下來了，你知道是誰麼？”
    楚煊赫拿零嘴磨牙，“誰呀？”
    “二毛。”
    “二毛多好，認真負責，幹事兒利索，人還勤快。”
    “那可是真勤快啊，有事兒沒事兒都往自個兒身上張羅，人家的活兒愣是要攬來自己幹，你說他原來自己忙活就算了吧，可我現在是他搭檔了，他一忙連帶著我也忙，這算什麼事兒啊！”
    對於二毛，賀俊宇吐起槽來一點不摻假，每一句都發自內心，“想來想去，還是你好啊，所以我決定了，下周跟你一塊兒調治安隊去，咱倆還搭檔！”
    楚煊赫一口咬到舌頭上，疼得他一哆嗦，“你他媽有完沒完，我上哪兒你就上哪兒，二十來年了，你就不能讓我清靜清靜！”
    “老赫啊，你這麼說我好傷心呐……我一顆赤誠之心擱你那兒怎麼就這麼不值錢呢。”
    楚煊赫一把零嘴砸向賀俊宇，“我倒貼行吧，我給你錢，你給我滾遠遠的！”
    “老赫啊，你怎麼就看不清我的心呢，我是怕你一個人去治安隊受欺負啊，有我在，還能照顧照顧你。”
    “別，你他媽不禍害我就不錯了，還照顧，你省省吧，找個別的人照顧去！”
    “老赫啊，你總這麼嘴皮子硬，有意思嗎，你看看你，拿狗糧當飯吃，不照顧你我不放心啊。”
    “……”楚煊赫垂眸看向手裏的塑料包裝袋。袋子背對著他，全是認不得的鳥文，袋子轉過來，一條英姿颯爽的德牧伸長了舌頭，一臉饑渴的與他對視。
    “吽！！！”楚煊赫抓過垃圾桶一頓幹噦。
    “我走了啊，周一見！”賀俊宇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快速閃人。
    楚煊赫恨恨地瞪著大門關上，突然神形一凜，賀俊宇又不養狗，哪兒來的狗糧！
    ……
    安太煥剛走出地下停車庫，那輛熟悉的紅色轎車嗖地與他擦身而過，差點就撞上了他垂在一邊的手。
    跟在後頭的蔡小米嚇得不輕，“我去，這位爺是出什麼任務，這麼急！”
    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兒，安太煥卻瞧得清楚，坐在車上的人不是他要找個那個。
    蔡小米見他緊盯著車屁‘股不放，倆眼炯炯有神，隱約間還有點興奮，又誤會了。
    “哥，你千萬別惹這小爺，他爸可是政治處主任，跟我們局長關係鐵著呢。這麼急應該是刑警隊有事兒，平時也不這樣。”
    正說著，一個人影閃電般從他倆麵前飛馳而過，緊追著車尾就去了。
    那道熟悉的身影在小區綠化帶的掩映下猶如一隻叢林裏追捕獵物的豹子，野性十足，讓人移不開眼睛。安太煥不知為何，心頭一震。
    “誒？怎麼赫哥也追出去了？”蔡小米訥訥道。
    安太煥側目，隨便詐了一下蔡小米，“那是李赫？”
    “什麼李赫？”蔡小米問完才反應過來，“不是，那是刑警隊的楚煊赫。”
    刑警隊，楚煊赫……安太煥勾了勾唇，“哦，天太黑，認錯人了。”
    楚煊赫穿著棉麻拖鞋就追出來的。就那幾根粗麻線哪兒經得住他風馳電掣的狂奔，沒到小區門口，倆拖鞋全跑爛了，他隻能眼睜睜望著那妖嬈的紅光流竄進夜景裏。
    把光禿禿的倆鞋底兒丟進垃圾桶，光著腳往家走。沒走幾步，大老遠就瞅見蔡小米提溜著一蛇網朝他走來，看那網子往下墜著的形狀，應該是抓到蛇了。
    三兩步跑過去，手一伸就把蛇網抓過來。
    “謔，果然好大的蛇！”楚煊赫用眼神兒調侃蔡小米。
    蔡小米著急地為自己解釋：“就今天這蛇最小，前幾天真都是大蛇。”
    越解釋，楚煊赫笑得越歡，蔡小米機敏地把話題轉移到對方身上，說：“赫哥，今兒這蛇你猜是在哪兒找著的？”
    楚煊赫笑著搖頭。
    “在賀少爺的車底下盤著呢，要不是這哥們兒細心給找到了，說不定晚點就爬到車裏去了，那不得把人嚇掉魂兒啊！”
    “這哥們兒是哪哥們兒啊？”楚煊赫納悶兒。
    蔡小米往後一指，“就是……耶？人呢？”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人哪兒去了？！剛明明還在，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赫哥，你瞧見剛跟我後頭那哥們兒了嗎？就個兒挺高，塊兒挺大那個。”
    楚煊赫笑道：“我就隻看見你一個人了。”
    蔡小米撓撓腦袋，這麼大個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
    楚煊赫瞧蔡小米那傻樣兒，突然滿臉嚴肅，壓低了聲音說：“有人跟我說，蛇這玩意兒邪性著呢，你該不會是見鬼了吧！”
    蔡小米登時打了個寒顫，“哥！大晚上的，你別開這麼滲人的玩笑行不！”
    “哈哈哈哈……”楚煊赫在蔡小米臉上捏了一把，“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你自個兒找找吧，應該就在附近的，我光著腳也不方便幫你找人就先回去了。”
    楚煊赫一走，蔡小米也一刻沒留，趕緊就走了，一邊走還一邊順心口。剛楚煊赫那話給他嚇得，都心律不齊了！
    楚煊赫住的是六單元二棟七樓，樓棟坐落於東北角，而小區門卻開在南麵。老小區，就那一個門，所以他要回家，得穿過整個中庭花園。
    此時已是晚上十點多，花園裏散步的、健身的、遛狗的……全回家了，四周靜悄悄的，隻有悉悉索索的風吹草動聲以及吱吱唧唧的蟲鳴。
    老舊的路燈發出昏暗的光，將樹影拉得老長，風輕輕一吹，一串影子就像化了妖似的張牙舞爪、飄來飄去。
    這條原本走過千萬遍的路，今兒走著走著，竟走得楚煊赫涼從心起。
    跟光腳無關，這涼意是打他體內散發出來的，由內而外，渾身毛孔都給他衝開了，一陣兒一陣兒的打冷戰。
    猛地一回頭，身後空無一人，可擰回頭來，那被人盯著後腦勺的感覺又來了！
    他下意識地搓了搓胳膊，這才發現，兩條手臂上鋪滿了雞皮疙瘩。
    再猛回頭，還是那寂靜安寧的景象，轉回頭，又是被惡鬼盯上的感覺。
    “蛇這玩意兒邪性著呢。”
    蔡小米的話在腦子裏回蕩，楚煊赫嗓子眼兒發緊，難道是因為剛才開那玩笑，把那蛇給招惹了？！
    不能這麼邪門兒吧！
    雖然這段時間老把撞邪掛嘴邊，但楚煊赫真不信神鬼之說，平時查案聽老百姓說那些個怪聞奇說，他從來不信，可現在，那些本來是耳邊風的故事，全讓他給記起來了，清晰得一字不差。
    百米多遠的樹後，一雙黑濯濯的眸子在月光的照射下，發出透亮的光。安太煥定定地瞧著那道越走越快的身影，心裏納悶兒，怎麼身板兒越走越僵了呢？這都初夏了，地也沒那麼涼吧。難道是刑警隊熬夜太多了，腎虛？！
    楚煊赫邁著機械的步伐快速向前進，突然，草叢裏響起一陣雜亂的草動聲，嚇得他撒丫子就跑。
    安太煥詫異，怎麼突然跑起來了，不怕紮腳麼？
    剛想到這兒，遠處就傳來一聲痛呼，“哎呀！”
    遠處的人抱著左腳原地直跳。
    安太煥挑眉，我咒人倒是挺準的。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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