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行駛緩慢，孫文贄一覺醒來就看見對麵的男人正在喝茶，他的目光凝視窗外。趙寧遠見到他醒來放下杯子：“餓嗎？”今天早上他們起的太早，匆匆忙忙還沒來得及吃飯就上了火車，孫文贄實在困頓，顯然錯過了用餐時間。“隨便吃點就行。”孫文贄翻看手上的報紙，上麵是諸如“人民共和”“民主共和”的字眼，右側的一列小字寫著“張宗沅江力促民主共和，他表示將時刻服從孫中山先生的領導”。“還有多久到江寧？”“三個小時左右。”車僮送來麵包牛奶，孫文贄隨手把報紙丟到一邊。
    “下午到達江寧，我有一些私事要處理，到時候你可以叫司機帶你四處逛逛，明天早上再乘火車去天津衛。”“這麼麻煩？”孫文贄嘴裏塞了吃的咀嚼，他對這次行程頗為不滿。“北平到上海之間沒有修建直達的鐵路，隻能這麼麻煩，你該慶幸我們中途還能下車休息。”趙寧遠也知道對麵吃東西的是個嬌生慣養的主，怎麼可能會習慣。
    一路無言，孫文贄隻知道自己跟著趙寧遠下車再上車，並肩坐進汽車的後座。司機是本地人，話很少，孫文贄隻在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這次趙寧遠要去見的那個大人物他心裏猜到了些許，可能就是他在今天報紙上看到的人。按照目前的形勢來看，北方略顯平靜，一切都好像在預料之中向前發展。南方政府已經有所謀劃，這是顯然。國內分裂嚴重的事情他在電報裏已經知曉一二，這位趙先生來滬接自己說不定就是掩飾。
    汽車在一棟獨立雙層別墅門前停下，門童客客氣氣過來開門，他隨趙寧遠下車走進別墅裏麵。屋內典型的西方裝飾，客廳裏有壁爐，看起來還沒到生活的時候。管家帶著兩人在沙發上坐下，“趙先生稍等，張先生很快就來。請問二位是喝茶還是咖啡？”“茶就行。”
    孫文贄果然沒有猜錯，樓梯上的人長得就是報紙上那張臉。這張宗沅前身是個土匪頭子，誤打誤撞被國民黨招安，手上有兵力，現在卻成了“先生”，孫文贄抿唇偷笑。趙寧遠看見他在偷笑，約莫知道這小孩兒在樂什麼，湊近他耳邊輕語：“你要是覺得無聊就出去玩玩，有事可以找那位司機。”孫文贄確實也不想知道他們聊些什麼，少知道為妙。“那我可得好好消遣去了，晚上再見。”
    “先生，我實在勸不動他，隻能找你過來了。”趙寧遠接到電話趕過來的時候就希望有個人可以跟他解釋一下自己不在的幾個小時之內發生了什麼，眼前的這一切比自己跟那位先生的談話還要滑稽。
    孫文贄把胳膊肘撐在吧台上，周圍站了好幾個陪酒女，穿著各色旗袍和洋裙，花花綠綠地湊在一起說笑，舞廳裏的燈光迷醉，孫文贄比這燈光還要醉。“我來教姐姐們說英文，姐姐們都想學些什麼？”他痛痛快快喝光了杯子裏的酒，雙頰酡紅笑得嬌憨，周圍一陣起哄，鶯鶯燕燕的好不熱鬧。
    “我叫玫瑰！我的名字怎麼講？”“ROSE，REDROSE。這個名字很適合你，姐姐，你很好看。”“肉絲？好奇怪的名字。”玫瑰格格笑個不停，手裏的扇子輕輕給他扇風，外麵的冷風吹不進這快活的屋子裏，人人如沐春風一般快活，汗水混雜著香水。“那我愛你怎麼說？”“ILOVEYOU，姐姐當有人跟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可要小心了，當心是個壞男人！”“瞧這小公子說的，哪有男人不壞呢？”孫文贄剛想繼續叫酒，趙寧遠站在一旁終於看不下去了，上去就把他摟懷裏。“這誰啊，這麼掃興。”“就是，真掃興，大家正喝的開心呢。”
    趙寧遠要不是克製住自己，孫文贄肯定當場就得挨揍。“抱歉，他喝多了，今晚的消費我來買單。”孫文贄在他懷裏推搡，“這才幾點，我還沒盡興。”趙寧遠掃視桌子上的空酒瓶就知道這人根本沒少喝，低聲嗬斥：“聽話，再喝下去明早鐵定難受。”不由得他掙紮直接把人抗肩上，“各位，失陪了。”
    在司機的幫忙下趙寧遠成功把醉鬼送進車裏，他當然知道自己後半夜要忙的事情更多。眼下小孩兒還算老實，乖乖坐著也不亂動，像是在發傻。自己坐到他旁邊的時候，他突然就笑了。這個笑容沒持續多久孫文贄就眼睛一閉，腦袋枕在趙寧遠大腿上，安逸地躺著，呼吸裏都帶了濃濃的酒氣。鬼使神差的，趙寧遠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有些無奈，這個酒鬼跟別的酒鬼差之甚遠，讓人討厭不起來。
    

    作者閑話：

    我來了，我來了，我知道錯了，但是下次還敢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