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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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聿當了這麼多年警察,見識過的奇葩變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提別的,單是小巷裏那夥拿著鐵棒圍堵他們的黑衣人,還有把轎車當F1開的黑車司機,二話不說要人命,就是實打實的窮凶極惡之徒。
    跟這些人相比,顧蘭因何止是好相處,簡直有點慫過頭,平時能低調絕不出頭,三腳踹不出一個屁來,坐公交都得排隊上車,被人當麵團似的推來搡去也不惱火,活脫脫的“奉公守法模範市民”。
    然而相處久了,不知是出於警察的職業直覺,還是她平日裏不經意間露出了端倪,陳聿直覺這姑娘沒那麼簡單,“講文明、樹新風”的皮囊偶爾揭開一角,底下的骨頭居然是黑漆漆的,隻是一點形跡已經讓人心驚肉跳。
    普通的“守法好市民”,會沒事跑到兩國邊境,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山老林裏扮女鬼玩,將一幫毒販耍得團團轉?
    會沒事帶著一把鋒利的能當匕首用的銀簪,隨手一甩就輕輕鬆鬆解決掉一輛發了瘋的轎車?
    她是什麼來曆?那身神鬼莫測的功夫又是從哪學來的?
    她分明深藏不露,為什麼要扮成一副窩窩囊囊的慫包樣?
    那副足能遮住大半張臉的黑框眼鏡後,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
    這些疑問就像一簇針尖,在陳聿心頭滾來搡去,紮得他坐立難安,恨不能立馬揭開顧小姐的偽裝,看清她掩蓋著的真麵目。
    可惜現在,他連人都找不到。
    陳警官一身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範兒,雖說看上去不怎麼接地氣,到底是在毒販堆裏臥底過的主,隨機應變的眼力見絕對不缺。
    他一早看出顧蘭因心裏有事,跟他吃飯時,眉心一直隱隱夾著焦躁。陳聿不知道她有什麼打算,但他就是有種沒來由的預感,這姑娘故意甩開他,一定不是為了找個酒吧喝一杯這麼簡單,搞不好,在他一錯眼的空當裏,偌大的西巷不知哪個角落裏就有人無聲無息消失了。
    陳聿心裏那根繃到極致的弦猝不及防地絞斷了——在聽到丁建說“不管怎麼敲門,對麵一直沒人答應”時,他的臉色驀地變了,五根手指猝然收緊,手機塑料外殼立馬發出一聲抗議。
    這動靜有點大,連電話對麵的丁建都聽到了,趕緊找補了一句:“沒準是人家姑娘睡得太死,沒聽見,你先別大驚小怪……”
    “她三個小時前還跟我在一起,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陳聿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話音,“你覺得,她現在可能乖乖回家睡覺嗎?”
    丁建不說話了。
    陳聿捏了捏鼻梁,用力按捺住心頭火氣:“行吧,我再找找,你也幫忙盯著點,要是她回去了,馬上通知我……”
    丁建沒立刻接話,短暫的沉默後,他在電話裏咳嗽了一聲,猶豫著開口道:“阿聿,我覺得吧,你關心人家姑娘,這本身沒什麼錯,可你一點證據也沒有,就認定人家是去違法亂紀,這就沒道理了吧?”
    陳聿微微一皺眉。
    “那姓顧的妹子怎麼說都是成年人了,大周末晚上想出去過過夜生活,也是理所應當的,你又不是她監護人,她犯得著事事跟你報備嗎?”丁建說,“同學,給你一個友情建議,你要真對人家姑娘有意思,就得學會尊重別人隱私和適當保持私人空間,要是追得太緊,隻會適得其反,小心她把你當成性騷擾的變態,直接拉黑……”
    陳聿在聽到“對人家姑娘有意思”時,臉色就有點發黑,等到“性騷擾”三個字蹦出來,他再不猶豫,幹脆利落地掛斷了手機。
    正當陳警官從七竅往外噴白氣時,顧蘭因已經若無其事地從小區側門翻牆而出,那一臉親媽都認不出的“鬼見愁”妝容已經就著噴泉池裏的水洗幹淨,血淋淋的美瞳和黑長直的假發扒拉下來,和那身蚊帳似的白裙子揉成一團,往隨身小背包裏一塞,就這麼大剌剌地走到馬路上。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一點多,街上別說出租車,野貓野狗也不見一條。顧蘭因放眼一望,也懶得用打車軟件召喚司機,兩隻手插進衣兜裏,沿著街道溜溜達達,打算靠著兩條腿遛完這兩三公裏的路。
    她剛走到岔路口,眼神忽然毫無預兆地凝聚,刀鋒一樣的目光猛地甩向身後,直逼拐角陰影:“什麼人?”
    夜風呼嘯著掠過樹梢,每一下搖動都似打在心頭,過了許久也沒人應答。
    顧蘭因捏緊了衣袖裏的“銀簪版匕首”,目光鐵石一般不可撼動,隔著十來步的距離和暗中沒露麵的窺伺者相互對峙。
    終於,暗影深處響起細微的腳步聲,一個人影慢慢走出來。顧蘭因刀鋒似的目光突然有所鬆動,露出幾分詫異:“怎麼……是你?”
    昏黃的路燈從側麵打過,那人的麵孔在光線中露出形跡,那是一張猙獰的鬼麵,嚴嚴實實遮擋住從額頭到鼻梁的半張臉,鬢角露出一截曲裏拐彎的傷疤,像是被活生生剜去一片血肉。
    作奸犯科被人現場抓包,抓包的還是老熟人,顧蘭因縱然臉皮厚如板磚,也不禁透出一點微妙的熱氣。幸而這姑娘心理素質過關,眨眼間已經調整好情緒,十分“講文明”地打了個招呼:“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前輩,別來無恙?”
    戴麵具的男人微微一點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他一直半側著身,身體逆著光線,大半張臉都浸沒在暗影裏。隻聽他低聲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兒?”
    顧蘭因心頭咯噔一下,恍惚記起,這似乎是她頭一回聽這人開口說話——可能是喉嚨受過傷,這男人的聲音低沉又沙啞,好似含著一把沙礫,多說兩句話就會磨出血似的。
    她微一皺眉,反嗆了對方一句:“那您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男人早料到她會有此一問,坦然答道:“方才在西巷,我看到你從酒吧後門出來,臉色似乎不太對勁,有點不放心,所以跟來看看。”
    顧蘭因:“……”
    大半夜出沒酒吧不要緊,被人發現也無所謂,可人家跟了她一路,她卻毫無所覺,這就比較尷尬了。
    顧蘭因不敢說自己有多深藏不露,輕功還是拿得出手的——一般來說,輕功好的人,耳目比尋常人也要靈敏許多,絕沒有被人跟蹤一路還懵然不知的道理。
    這隻有兩種解釋,要麼她這一路都在神遊天外,壓根沒留意周遭動靜;要麼,跟著她的人輕功遠在她之上,要不是方才腳步重了些,無意中露出行跡,以顧蘭因的耳力也未必能發覺。
    顧蘭因大晚上偷摸跑到人家小區裏,幹的自然不是能擺上台麵的勾當,而大凡心裏有鬼的人,腦袋裏的那根弦也比一般人繃得更緊,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撩撥到他們脆弱的神經。
    排除了一個選項,答案也就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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