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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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板瞟了眼戴麵具的男人,又轉向顧蘭因,話音裏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繃:“怎麼,不好吃嗎?”
    顧蘭因抬起頭,衝他眯眼笑了笑,眼角悄無聲息地爬上一絲紅痕:“不是,挺好吃的,味道和我師父做的一樣。”
    這是她回來後頭一次提到“師父”,唐老板目光一溜,再次和戴麵具的男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笑著打了個哈哈:“都是家常菜,做法大同小異,味道相似也是正常的,你啊……一走這麼多年,連個口信也不捎回來,知道唐叔有多擔心嗎?唉,你師父當年把你托付給我,你要有個什麼,讓我怎麼跟他交代?”
    顧蘭因捏著筷子的手陡然一緊,幾乎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控製住自己,沒把那雙細瘦伶仃的竹筷捏斷:“唐伯伯,我今天冒昧造訪,其實是有件事拜托您。”
    唐老板擺了擺手:“跟你唐叔還客氣什麼?說吧,什麼事?”
    顧蘭因:“昨晚有一幫黑衣人在‘小吃街’附近出沒,您在東海市根基深厚,我想請您幫忙查一查,看看這幫人是什麼來頭。”
    唐老板神色一凜:“黑衣人?你怎麼知道他們在小吃街附近出沒?你跟他們交過手了?難不成,這些人是衝你來的?”
    顧蘭因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您想多了,我算哪根蔥,值當人家大張旗鼓?我對門住了個刑警,原先是幹緝毒的,在南邊不小心招惹了一個毒販團夥,差點死翹,要是我沒猜錯,這幫人是衝著他來的。”
    唐老板一顆心沒來得及完全放下,又一懸三尺高:“等等,你怎麼知道那人原先是緝毒警,還招惹了毒販?你認識他?”
    顧蘭因夾了一個蝦仁丟進嘴裏,隨口道:“噢,我之前去南邊轉悠了一圈,恰好撞見,反正是舉手之勞,就幫了他一把。”
    唐老板一聽,立馬急了:“什麼,你怎麼跑到那種地方去?你去那幹什麼了?有沒有人發現?”
    顧蘭因輕描淡寫:“我不是追查當年那樁案子嗎?無意中發現了一夥毒販的蹤跡,追了一路,不知不覺就追過去了——這幫孫子滑頭得很,又是狡兔三窟,我追了大半個月,好不容易順藤摸瓜,隻差一點就能找到他們老窩,誰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非但打草驚蛇,還把我的計劃全攪亂了。”
    唐老板越聽越心驚,連那戴麵具的男人都忍不住抬起頭,朝她投來略帶擔憂的一瞥:“那、那後來呢?”
    顧蘭因聳了聳肩:“還能怎麼樣?到底是一條人命,總不好當沒看見……要是被我師父知道我見死不救,死了都得從棺材板裏爬出來找我算賬。”
    顧姑娘做人有點“雙標”,方才還不讓唐老板“打擾亡者”,桌上的菜沒涼,她自己先把棺材裏的先人翻出來,開涮開得毫無顧忌。
    戴麵具的男人似乎是嗆到了,連著咳嗽兩下。
    唐老板既驚且憂,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胸口一片火燒火燎,直往嗓子口頂:“你、你一個小姑娘,怎麼能往那種地方跑?不說毒販,光是被警察發現,一個‘非法出境’就夠你受的!你說你,這麼大一人了,做事怎麼就不動動腦子!”
    唐老板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恨不得拿蒲扇大的巴掌往桌上拍,他越是著急,顧蘭因越是漫不經心,一番教訓壓根沒往心裏去,百無聊賴地玩著酒杯:“我也是偶然間發現的,這夥毒販手上有一種新型毒品,和當年……一模一樣,我當然要查個究竟!”
    她理所當然的態度差點把唐老板氣成腦梗塞,火氣從眼眶裏往外噴:“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別再惦記以前的事——那些人當年能害了你師父,身後的勢力非同小可,你一個小姑娘,一沒財二沒勢,拿什麼跟他們鬥?‘明哲保身’四個字沒聽說過嗎?你要是有個什麼,讓你師父……你師父在天之靈也不能安息!”
    戴麵具的男人眼簾一垂,兩排睫毛低低落下,嚴絲合縫地擋住眼睛。
    顧蘭因輕輕地說:“唐伯伯,話不能這麼說,我師父當年是怎麼出事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隻有那幫警察沒長眼,看不見黃土底下的血跡和沉冤,一個‘意外事故’就草草結案——萬一哪一天,我和師父到了同一個去處,他在九泉底下問我,教養了我十年,為什麼沒能替他揪出真凶,我該怎麼回答?難不成說,因為我要明、哲、保、身,所以不敢去翻舊案嗎?”
    如果丁建看到此情此景,一定會把自己貼在顧姑娘腦門上的種種標簽,諸如“佛係”“乖乖女”“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之類的統統撕下去,揉成一團丟在地上,再踩上一萬隻腳。
    光看長相,顧蘭因確實是那種典型的“水鄉女子”、“小家碧玉”,眉眼修長斯文白淨,連說話都是慢聲細語。
    隻有唐老板這種從小看著她長大、深知這姑娘尿性的熟人,才清楚“小家碧玉”人畜無害的皮相下,其實藏著一把絕世殺器。
    平時不出鞘也罷了,一旦出鞘,就是見血封喉!
    他幹瞪眼老半天,艱難地憋出一句:“你師父……他一定不會這麼問。”
    顧蘭因挑起細長的眉毛,劍鋒一樣斜刺出額頭。
    唐老板定定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你師父隻想你好好的,這輩子都平平安安、開開心心——丫頭,你們這一門自古以來就是一脈單傳,你師父就你一個親傳弟子,你要是有個什麼,門派的血脈可就斷了!”
    顧蘭因原本噙著一絲冷笑,沒把唐老板的話放在心上,然而聽到後半段,她不以為然的目光驟然凝聚,針尖一樣銳利。
    “平平安安、開開心心……怎麼可能?”她喃喃地說,“八年,整整八年,我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不把舊案查個水落石出,我還有什麼臉自稱是師父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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