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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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的鄰居突然回歸,對丁建並沒產生多大影響,畢竟不是住在一個屋簷下,門一關就眼不見為淨。
隻是他沒想到,自己和這位“對門”的緣分居然不僅於此。
悠閑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眼,周末這隻小小鳥插上翅膀一去不複返,萬惡的周一再次來臨。身為“周一綜合症”的重度患者,丁建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恰好這天工作也不忙,好不容易挨到下午,陽光從身後的落地窗射進來,空調暖風打在身上,他有點昏昏欲睡,於是仗著自己有個獨立辦公室,趴在桌上打起盹來。
偏偏這時候,那沒眼力見的人事敲響了辦公室的門,丁總一個激靈,趕緊人模狗樣地坐直溜了,伸手捋了捋頭發,百忙中還分出一隻眼睛,借著手機屏幕反光端詳自己一眼,確定形象沒什麼妨礙,這才大尾巴狼似的說了聲:“進來。”
人事小姑娘推門而入,把一張紙擺在他麵前,丁建低頭一看,瞧見那是一份簡曆,這才隱約想起,人事上周五仿佛提過一嘴,今天有個來麵試的。
他咬著嘴角,把一個到了嘴邊的哈欠憋回去:“人到了嗎?”
人事姑娘點點頭:“在會議室裏,正在做筆試題。”
丁建所在的公司今年新拉了一個大客戶,還是外資,公司營收有沒有因此突飛猛進暫不可知,公關部的文案需求先坐上了直升飛機,蹭蹭往上躥了一打——還是英文的。
單是文案需求也就罷了,這個英語可是要了親命了——丁建理科出身,當年四六級是擦著及格線的邊過去的,所謂術業有專攻,要他寫方案應付客戶沒問題,要他對著英文文件大眼瞪小眼,或是操著滿口鳥語接洽外國友人,這就比較強人所難了。
沒辦法,人事隻能緊急招了個英文文案進來,給公關部老大保駕護航。
丁建拎起杯子,就著裏麵的殘茶悶了一大口,一邊醒盹,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審視那份簡曆,目光掃過上麵的一寸免冠照,忽然愣住了。
丁總幹公關這麼多年,其他不敢說,眼力見絕對是一等一的敏銳,哪怕隻是匆匆一麵,認臉也從沒認錯過,就算簡曆上這張免冠照被眼鏡擋去大半副眉眼,形容也有點畏畏縮縮,看著跟剛刑滿釋放似的,依然不耽誤丁建一眼認出來,這就是前兩天剛搬到他對麵的鄰居。
“真是太巧了,”丁建把簡曆往桌上一放,不見外地在那姑娘對麵坐下,二郎腿高高翹起,“你叫……顧蘭因是吧?還認識我嗎?”
那女孩推了下黑框眼鏡,看得出來是在努力回想,可惜,她似乎有點臉盲的毛病,瞧了好半天才艱難地從腦容量裏搜刮出一點痕跡,猶猶豫豫地問道:“你、你好像是住在我家對麵的……”
丁建幹脆地一點頭:“對,就是我,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是東海市本地人嗎?之前怎麼一直沒見過你?”
女孩也沒想到劇情會這麼發展,一時有點發懵,下意識地實話實說:“我是在東海市長大的,之前在外地上學,最近才回到本市。”
丁建來了興趣,抖了抖手裏的簡曆:“那你是剛畢業沒多久?之前有過做文案的經驗嗎?”
顧蘭因打開隨身背包,取出厚厚一遝文件紙,雙手遞到丁建麵前:“我沒做過文案,但是之前做過不少英文翻譯,這是我的作品,您可以看一下。”
那一遝紙相當有分量,裝訂起來能當板磚用了。丁建隻覺得舌頭都被那疊紙撞了下,幾乎說不順溜話:“你……這都是你翻譯的?是你在讀書時翻譯的?”
顧蘭因很實誠地點了點頭。
丁建:“你這算是勤工儉學嗎?不會耽誤學習嗎?”
顧蘭因眼神微一閃爍:“算是吧,我要攢學費和生活費,隻能抽時間接一些翻譯的兼職。”
丁建翻了翻她那一摞比磚頭還厚的作品,隨口開了個玩笑:“怎麼,你父母這麼摳門,上大學還不給出學費嗎?”
顧蘭因眼皮也不眨一下:“我是福利院長大的,沒有父母。”
無意中踩了雷點的丁建:“……”
二十分鍾後,顧蘭因走出會議室,把她那一打能拍死人的作品留了下來。丁建送她到電梯口,躊躇了一路,還是沒忍住多了句嘴:“那你現在住的房子是你租的嗎?”
顧蘭因眉心微微一跳,似乎遲疑了一瞬:“不……是一個長輩留給我的。”
幹公關多年的人,眼光往往比尋常人毒辣很多,隻憑一兩麵的印象,就能把人家的為人做派拿捏得八九不離十。
丁總尤其是個中翹楚。
他見顧蘭因統共不過兩麵,基本已經可以確定,這女孩是個內斂的性子,不怎麼愛跟人打交道,可能還有點“社交恐懼症”,畏畏縮縮,沒什麼主見,三腳也未必能踹出個屁來。
要按丁建的喜好,上述幾項幾乎條條正中他的雷點,收到麾下就是“相看兩厭”,給自己找不痛快,說不定還耽誤了人家姑娘的事業發展。可惜,他的種種理由被大老板一句話堵了回來。
大老板:“你不就是需要個英文好的幫你處理案頭工作,筆頭子強就行了,要那麼擅長跟人打交道幹什麼?”
丁建:“……”
大老板:“要是人家說得了英文,寫得了文案,還能把客戶擺布得妥妥當當,我直接用她好了,還要你幹什麼?”
丁建:“……”
無言以對。
人家說“確認過眼神,遇見對的人”,到了丁總這倒好,大老板和顧蘭因連麵都沒見過,單憑免冠照上的一麵之緣,就莫名其妙地看對了眼,愣是把這姑娘招了進來。
接到錄取電話時,顧蘭因正在公交車上,臨近晚高峰,車上人頭攢動,幾乎擠成一車沙丁魚罐頭,多一隻腳都放不下,周遭環境之嘈雜可想而知,換一個人大概連電話裏說了些什麼都聽不清。
然而顧蘭因絲毫不受影響,一字不拉地聽完全程,禮貌地道了謝,又和人事姑娘約定了報到時間,恰好這時公交到站,她一邊掛斷電話,一邊夾在人流裏被推推搡搡地衝下車。
這一波浪頭有點猛,顧蘭因好不容易脫了身,鞋子差點被踩掉。她活動了下方才不知被誰狠狠撞了下的肩頭,看樣子似乎想爆句粗口,然而“爆粗口”這種行為和她自小受到的教養十分不符,因此話已經在她嘴邊排好了隊形,又被她咀嚼兩下,生吞了回去。
她下車的這一帶遠離市中心,位於東海市的西城區,往西走個百八十米,是由一片錯綜複雜的小巷組成的,人稱“西巷”。一條馬路之隔就是繁華都市,兩廂對比,可謂冰火兩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