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一行人就出發了。
    他們這一日幾乎沒有停歇，早飯、午飯和晚飯都是吃的幹糧——雲晏稍好些，殷涉把從宮裏帶來的精致糕點都給他吃了。
    經過一日奔波，他們離垣山行宮也越來越近了……
    他們此時正穿過一片林子——陳年說，穿過這個林子，再過兩個村子就可以到垣山了。
    “在這裏歇息一個時辰，吃些東西再出發。”趕了一天的路了，就算人不歇息，馬匹也要歇息。
    “是，殿下。”
    “殿下，我們去附近看看。”兩個侍衛對殷涉說。
    殷涉也沒有阻止：“去吧。”
    雲晏問殷涉：“他們去幹什麼？”
    “去做他們該做的事。”
    “……”什麼叫該做的事？
    一旁的梅子顧開口了：“或許他們像你一樣去摘果子了。”
    雲晏看了梅子顧一眼，雖然梅子顧是一本正經地說話的，但怎麼覺得是在戲謔自己呢。
    陳年他們很快找了幹柴，在空地上燒了兩個火堆。
    沒過一會兒，剛才離開的兩個侍衛就回來了，卻不是空著手回來的——當然，他們帶回來的不是果子，而是兩隻野兔，兩隻山雞，還有……一條蛇。
    借著火光雲晏看到了那條蛇，忍不住驚呼一聲——當然不是害怕，隻是意外而已。
    不過在其他人看來，可能以為嚇到了他。
    “殿下，野兔和山雞給您和大人們吃，這條蛇不敢奉上，是我們自己吃的。”盡管都知道蛇大補，但是這蛇肉都是上不得台麵的，他們自然不敢給殷涉吃。
    殷涉當然不會在意這些事，他剛要點頭，就聽雲晏說：“這蛇要怎麼吃啊？”雲晏並不是沒有吃過蛇肉，雖然宮內的禦食菜譜裏沒有蛇肉，但是喜歡新奇事物的徽帝想要吃也可以弄得到，不過他吃到的都是花費了百八十道工序做得十分精細的蛇羹——而很明顯，今時今日是沒有做什麼蛇羹的條件的。
    “自然是和山雞野兔一樣烤著吃。”
    雲晏一聽，馬上問：“好吃嗎？”
    “……好吃的。”
    “那我也要嚐嚐。”
    那侍衛一聽卻是第一時間看向了殷涉，殷涉輕點了下頭作為回應。
    接下來就是由侍衛們處理了這些山林野味，扒皮清洗燒烤——按理說，雲晏這樣的身份這時候也要幫忙的，但是，除了太子誰敢差使他啊。
    雲晏坐在火堆前，捧著臉等著東西烤好——此刻他的心情是愉悅的，今日一天的奔波仿佛也被拋在了腦後。
    “從前沒有這樣出來過嗎？”
    旁邊傳來了聲音，雲晏看過去，說話的是梅子顧，而他的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
    “和……我說話？”
    “嗯。”梅子顧笑得溫和：“我看你的樣子，像是第一次出來在野外過夜一般。”
    被說中了。
    雲晏一頓，道：“我不比殿下和兩位大人，去的地方少，見識也淺薄些。”
    梅子顧也笑道：“你年紀小，經曆少些也正常。”
    雲晏被梅子顧那樣看著，總覺得好像要被他看穿了一般。
    也就是這個時候，那烤雞差不多好了，先吃的人當然是殷涉，他拿隨身帶著的小刀切了一隻雞翅膀下來，然後動作十分自然地遞給了旁邊的雲晏，雲晏接過來：
    “多謝殿下。”
    “嗯。”
    “你喜歡吃雞翅膀？”梅子顧見狀，問雲晏。
    “烤著吃自然雞翅膀最好吃。”到底當過“昏君”，雲晏是最知道享受的了。
    梅子顧笑：“是個會享受的。”他說著割下另一邊的雞翅膀，遞給雲晏：“那這個也給你吧。”
    “謝南平郡王。”
    後來那邊的蛇肉也烤好了，他們先割了一塊嫩嫩的肉給雲晏，雲晏吃完了就沒再向他們要了——那是當然，這野外直接烤沒有多少調味的蛇肉還帶著點腥味，雲晏可不想自己的舌頭受委屈。
    那麼些人，兩隻野兔兩隻山雞和一條蛇算下來都沒多少可分的，很快就被吃幹淨了，然後也到了該重新出發的時間了。
    盡管吃得不是十分滿足，可對於吃了一天冷食的雲晏來說，實在是不小的安慰。
    殷涉見雲晏趴在那裏不說話，放低聲音道：“等到了行宮，我讓他們多準備些吃食給你。”
    “……嗯。”
    雲晏應著，心想殷涉真是個極好的人，雖然看起來好像沒有多少人情味的樣子，但骨子裏卻是溫柔得很啊。
    雲晏不知道的是，太子殿下的“溫柔”可不是誰都碰得到的。
    “殷涉，你聽。”雲晏突然出聲。
    “怎麼？”
    “你聽外麵，有聲音……是什麼在叫……”
    “山中會有野獸出沒，夜裏它們更加肆無忌憚。”
    “那它們會攻擊我們嗎？”
    “野獸也怕人，除非餓極，人不去招惹它們，它們也不會冒險襲擊人。”
    “那怎麼知道它們餓不餓呢？”
    “這林子裏獵物多得是，烏李他們可以那麼輕易打到野物，那些野獸比人要更熟悉這個林子，也更狡猾，它們想要捉獵物充饑輕而易舉，自然不會餓到哪裏去。”
    雲晏一聽，放心了下來：“幸好如此。我還想，如果這突然來一群狼，或者來一隻大蟲，我們這些人就慘了……”
    殷涉聽著雲晏那還帶著些孩子氣的語氣，唇角勾了勾：“別怕，有我們呢。”
    聲音淡淡的，卻堅定、自信。
    不愧是一國太子，真的很有太子威儀。
    雲晏掀開簾子往外麵看，盡管夜裏沒有多少風光可看，他還是喜歡往外瞧——那森森月光下，交叉糾纏的枝丫重疊在一起，不仔細看，仿佛一個個光怪陸離的鬼影一般……
    看著看著，雲晏也覺得後背有些發涼，他收回目光，放下簾子的時候，又突然掀開了簾子，往後盯著某一處看，突然他瞪大了眼睛，然後猛地縮回了身子，拉住正在接著燭火看書的殷涉的手——
    “殷涉，外麵……”雲晏壓低了聲音。
    “外麵怎麼了？”
    “動了。”
    “什麼動了？”
    “樹。”
    “夜裏風大，書動了也正常。”
    “不是……那樹上好像有人，動了……”
    殷涉一聽，原本拿在手裏的書也放下了，他一隻手微微掀開簾子，往外麵看了看，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怎麼樣，殷涉，是不是真的是……”
    殷涉對雲晏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然後他用手指在馬車壁上敲了三下，停頓一下，又敲了兩下。
    這是什麼信號？
    殷涉做完了以後，然後目光重新回到雲晏身上，他伸手探了探雲晏的肩膀：“我給你的軟甲你穿著的吧？”
    雲晏愣了下，點頭——那是出發前殷涉給雲晏的，這軟甲雲晏也熟悉，他從前為太子和天子的時候都有的，隻是因他並不出宮，一直派不上用場。殷涉有這東西並不奇怪，可是他卻把它給了自己……
    殷涉望著雲晏：“待會兒不論發生了何事老實待在車上，不準下去。”
    “？？？”雲晏道：“是要出事了嗎？”
    殷涉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雲晏想說，這最主要的是太子殿下您吧？這一路的事不是衝著你的名頭誰來啊，誰又會在意自己一個小小隨侍的命呢？
    很快，怨言就沒時間去想東想西了，因為外麵的動靜似乎一瞬間就起來了——就和那日仿佛，刀、劍的鏗鏘聲交叉一片，光是聽聲音……雲晏就覺得自己熱血沸騰了。
    “是那些人……”雲晏小聲問殷涉。
    “應該是。”燭光之下，殷涉麵沉如水：“明日我們就到行宮了，他們此時不動手可就來不及了。”